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杨家将九代英雄传之5:《杨文广征南》作者:郝赫 内容提要:杨家将第五代英雄杨文广于山西鹅头寺学艺八年,身兼文武,英勇无敌。时有南唐后裔李青造反、称王于安徽寿州。杨文广挂帅,率领寇成、庞悦、狄龙、朱朗、杨金花、狄凤等文臣武将共讨国贼。连破三关后,收下南唐女将吴金定为妻,宋军节节胜利。不久,因狄龙丢失军粮,杨文广身受毒伤,宋军受挫。浑天侯穆桂英及时赶到前沿,送来军粮,并请出“双绝少女”曾凤英替文广疗毒治伤,使宋营军威重振,一举攻下二龙岭,活捉李青,得胜还朝。征南过程中,狄、杨产生误会 第一回 杨文广慰劳三关界 曹振升阻劫五凤车 英姿飒爽,神威抖沙场。一代英杰杨文广,天下谁人敢挡?堪笑反叛李青,寿州作乱兴兵,引出一段史话,端倪尽在书中。——调寄《清平乐》 北宋乾兴元年,真宗皇帝赵恒一病不起。临危传下遗语:钦命皇六子继承帝位。这皇六子名叫赵祯,遵旨入统,驾幸金弈,成了北宋王朝的第四代君主,史称“仁宋”。新君即位,百官晋爵。天子脚,呈现出一派繁华景象了! 这日早朝,三呼万岁。皇帝看了看左右,面带冷笑:“嘿嘿,诸家爱卿,中秋节还没到,你们的身上已经换上了丝绵,看来,很是知冷知热呀!” “吾皇万岁,万万岁草!”文武大臣立刻跪间了一片。他们心里明白:皇上话中有话,分量不轻,暗中包含着谜责的意思。皇帝叹道:“我太祖皇爷以武功定夭下,江山来之不易。大宋立国六十余年,又有哪天太平过了?如今,你等只图在京享乐,把国家安危却忘到九霄云外了!” “臣等该死!”大臣们诚惶诚恐,心中又很纳闷:皇上为什么发怒呢?“哼!”皇帝早己看出了大臣们的心思,不由轻轻摇头。“朕刚刚即位,你们以为朕在树威吗?错了,错了!上承天恩祖德,朕入大统。虽不敢称兢兢业业,却也不敢有半点粗心。昨夜二更,朕在养心殿批阅公文时,见到三关大元帅杨宗保打来的一封奏折。奏折中声称:塞外冬来早,八月中秋,已现霜雪。可是八十万边关将士,至今还穿着单衣,国家的棉军装迟迟不见送去。你们想想,让守土将士身穿单衣爬冰卧雪,一旦发生哗变,大宋江山危在眼前!” 大臣们这才明白:皇上发怒是很有道理的。因为契丹辽国和大宋朝已经打了好几十年。如今,全仗着杨宗保统帅八十万大兵镇守边关,辽国才不教轻举妄动。边关一旦出事,京都立刻危险。皇上为了他的江山,应该发火。可是话又说回来了,冤有头,债有主,朝中各衙门分工不同,皇上不能“一勺烩”呀!在金奕殿上,大臣们虽然不敢争辩,却都把目光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。这人是谁?他就是北宋名臣,枢密院正使文彦博。 北宋初年,枢密碗负责军事后勤工作。如筹集军装、战马、粮食、车辆、武器、晌银等等,职权范围就像今天的总后勤部。“一把手”称为“正使”,正使下边还有“副使”。众所周知的“包青天”就当过枢密院副使,专管军马事务。闲话带过,当时的枢密院正使由文彦博担任。这位文大人品行端庄,才高八斗。他见皇帝怪罪,连忙上前拜见:“启奏陛下,臣受皇思浩荡,绝不敢推卸责任,只是…… “只是什么?”仁宗皇帝面沉似水。“根据我朝规定,边关将士的御寒棉衣,应该每三年发放一套。去年冬天就到期了,理应及时发放,却未能送去”“为什么不送?”皇上的脸色更加难看。 “前年春夏之问,河南、湖北、安徽等主要产棉区大早六个月,棉田枯毁,至使棉价暴涨,比往年贵了三倍。为节省国库开支,老主真宗皇爷与三关大帅杨宗保商议,能不能晚发一年冬装。杨元帅深识大理,处处替国家着想,凭着他崇高的威望,向边关八十万将士说明情况。将士们相信主帅,破烂冬装又凑和了一年,虽说有些怨言,终究未出大错……” “也罢!”仁宗点了点头:“既是老主钦定,与卿无关。那么,今年为什么还在拖延?”“边关共有八十万将士,枢密院现有冬装七十万套,还差十万套,本应赶制。每套冬装按四两三钱计算,尚需白银四十三万两。由于老主皇爷不幸驾崩,户部财政司把这笔军费调归丧仪使用,至今未能划入枢密院。臣向户部催问过数次,怎奈户部亏空……” “知道了。”仁宗心里也明白:为了他老爹的丧事,花了上百万两银子。这事涉及到皇家脸面,不能再住下追究了。“文爱卿,国家财政要有规划,拆东墙补西墙的事,今后不能再干了。依朕之见,所缺十万套御寒冬装就不必动用国库了,朕与后宫殡妃捐赠五万套,剩下的五万套由全班大臣按职务高低捐赠,不知诸爱卿可舍得吗?” 大伙心说:得,皇上岁数不大,心眼不少。圣旨传下来了,舍得也得捐,舍不得也得捐,“吾皇万岁,臣等为国分忧,理所当然。”仁宗大悦:“文爱卿,朕命你一个月内,凑足冬装,三个月内,送到边关。若贻误军机,拿你试问!” “臣愿立下军令状。三个月内,保证完成皇命。只是还有一个请求……” “奏来。”“再过三个月,边关天寒地冻,八十万将士,肯定怨言四起。臣恳请陛下派一名钦差,立刻赶赴边关,向杨元帅说明情况。只要将士们再忍两三个月,一切后患便可消除了。“你想得很周到。”仁宗思虑片刻,左右问道:“诸家爱卿,你们谁愿领旨,当这钦差?” 大臣们面面相觑,不言不语。仁宗皇帝大笑起来:“朕早就预料到了,你们谁也不愿当这个钦差。第一,你们在京都享乐惯了,边关风沙四起,霜雪茫茫,诸位都经不起这旅途之苦。第二,凡是钦差出京,都能捞到点实惠。可是杨元帅为官清贫,不会给钦差送礼呀!第三,棉衣不到,将士们肯定怨恼。那些武夫天不怕,地不怕,若拿钦差撒气,会有性命之忧。为此,你等躲还躲不及呢,谁肯讨这倒霉的差事!” 大臣们的心思被皇帝说破,一个个神态尴尬。“其实,你们想去,朕也不想派你们去。哪位奉旨钦差,朕已选定了。来呀,速去天波府,宣少帅杨文广金殿见驾!” 皇上派杨文广当钦差,有三条好处。第一,杨文广今年才十三岁,小孩当钦差,何等光彩荣耀?无形之中,拢络了杨家将。第二,大帅杨宗保镇守边关已经九年,让他父子欢聚,杨元帅感激皇恩,更会忠心保国。第三,边关将士不见棉衣,牢骚再大,冲着杨元帅的面子,也不会难为这个小钦差。一举三得,何乐不为?闲话少叙,书归正传。 少帅杨文广当上奉旨钦差,以慰劳边关将士为名,带着御酒、宫绸、黄金、白璧,大队人马浩浩荡荡,直奔三关界。再说三关大元帅杨宗保扎兵宁武关,日日操练兵马,为国守疆。他闻报钦差光临,急忙迎出十里,相见之后,才知钦差却是文广。国礼大于家法,杨元帅上前拜见:“下官杨宗保参拜钦差,请钦差大人宣读圣旨。” “杨元帅请起。”文广虽说年幼,却懂得礼节。他开旨宜读,无非是赞扬边关将士,按职务高低,各有赏赐。读旨完毕,交与内侍。这才抢行几步,双膝跪倒,抱住父亲的双腿,大礼参拜:“爹呀,您可把儿子想死了!” “起来,起来。”杨元帅见儿子这么高了,不由眼圈发红。“你还是个孩子,皇上派你当钦差大臣,天恩浩荡呀。来,随父回关,我再给你介绍诸将。”大家回到宁武关,走进帅虎堂。杨示帅说道:“文广,先去拜见两位提督,一位孟定国,一位焦廷贵,都是你的叔父。” 文广知道,这二位叔父是孟良、焦赞的儿子,跟老杨家几辈子交情了,亲如手足。于是双膝跪倒,如事长亲。喜得二将眉开眼笑:“起来,快起来,老侄呀,你虽然是小辈儿,可又是大钦差,我们哥俩可不敢当。” 文广最会说话:“什么钦差呀,在您二位跟前,我跟亲儿子差不多。”焦廷贵最纯朴,哈哈大笑:“老侄,你小子真招人稀罕呀!我原先合计,皇上不给棉袄,派个钦差赏点破烂,本想给钦差点颜色看看。可是你小子当钦差,二叔没话说了。途中累吗?” “着急见我爹,走的挺快,但是不累。”“好,好,今天晚上,老侄再辛苦点,二叔给你洗尘。”孟定国笑道:“老二,看把你乐的。今天晚上,宴请钦差,会见诸将,那是国家的规矩,还用你洗尘吗?” “对,对,皇上派来的人,就是规矩多,我把这碴忘了。分当日傍晚,三关排宴。上百名将领又拜见了小钦差。杨文广谈吐高雅,不卑不亢,把御寒棉衣的事情向大家讲明:“各位将军,论起来,你们都是我的伯伯、叔叔。我这当侄儿的,绝不教哄骗大家。朝中枢密院正使文彦博文大人你们早有耳闻吧?论品德、论资历、论才学、论地位,谁不敬佩?就因为缺少十万件棉衣,差一点被皇上免职!当今皇上是位明君,心里惦记着边关。他和后宫缤妃捐赠五万套棉衣,剩下的五万套,文武大臣们包啦。文大人还立下军令状,八十万套棉衣,三个月内送到边关。我临出京的时候,万岁爷跟我说。边关都是高级将领,国家的脊梁,一定会替国分忧,坚持三个月,不在话下。我那曾祖母佘老太君也说了:边关那些大钭,跟你爹就像亲弟兄。你爹当元帅,谁也不能带头闹事。各位伯伯、叔叔,我说的这些话,你们都相信吗?” “信!”任何年代、任何人,都喜欢“戴高帽”,边关将领们被杨文广捧得高兴一个个哈哈大笑。“钦差大人,役说的。皇上和佘老太君都这么看重我们,论公论私,三个月能送来冬装最好,再晚几天送来也行!”大帅杨宗保心中暗喜:文广虽小,很会办事。用平平常常的几句话,把将领们的火气都熄灭了。我要好好培养他,再过十年,也许会成为国家栋梁。 当晚,父子同室,说话到天亮。文广把曾祖母佘太君、祖母柴郡主、母亲穆桂英及小弟弟杨文举、小妹杨金花的状沉一一告诉了父亲。杨元帅得知全家安宁,心中也很高兴。眨眼过去两个多月,朝中将八十万套冬衣送到边关。这两个多月,仁宗皇帝天天提心吊胆,唯恐边关闹事。结果,边关平静,投出丝毫差错。仁宗明白,这都是杨文广的功劳。心中暗道:这个十三岁的孩子很会办事,再过几年,胰要对他重用。 却说押运冬衣的两位总管,一位叫赵化,一位叫孙千,他们都是枢密院的六品主事。手续交接完毕,二位主事拜见杨宗保:“帅爷,您家公子露大脸了,听我们文大人说,皇上天天夸公子,说他会办事。我们文大人让下差转告帅爷,皇上有话,公子不用立刻回京,可以陪着帅爷在边关过年。父子团聚,天伦之乐。” “有劳二位上差。”杨宗保明白:俩人这是讨好呢,‘得赏点银子。不过,根据一般规矩,冬装送到了,奉旨钦差就得回京交旨。皇上让儿于陪自己过年,这也算很大的恩典。离京九年了,亲人陪着过年,这还是首次,杨元帅当然高兴。他打发了二位主事,又向各道关口分送冬衣,一直忙到年根底下,才算消停。 今年过得很热闹,一来冬装到手,无忧无虑,二来有文广在身边,增添了奋庆。这些细节也就不必多说了。过了初五,杨元帅吩咐:“文广,你来了四个多月,该回京了。既得金城交旨,又得回去拜见曾社母、祖母和母亲,省得她们惦念。“爹,我还没住够呢。”“不行,论公论私,你明天也得走。”“这……孩儿遵命。” 孟定国、焦廷贵等边关将领听说文广要走,都依依不舍。初五晚上,诸将摆酒为文广浅行。席间,焦廷贵举杯说道:“老侄,你们杨家将辈辈出英雄,到了你这辈,属于第五代了。你二叔我是个大老粗,不会说文明词,就希望你能超过前四代,即便超不过,也得当个忠正无私的好人。来,二叔敬你这一杯。” “谢谢二叔,侄儿不敢当。”饯行酒吃到三更方散。文广稍事休息,辰时动身,与父亲洒泪而别。在边关的时候,文广不想走。离开边关,又心急似火,恨不得插上双翅,飞向京都拜见尊亲。边关距沐梁两千多里地’文广心想:如果单人独骑,每反能跑四百里,五六天便可迸京。怎奈身边还有一些随从、差宫,只得减速。每天跑二百里,十天后进京,正好阵着曾祖母欢度元宵节。主意拿定,快马加鞭。由于他是钦差大臣,随从们只得紧跟。 眨眼十天,正月十五下半晌,渡过黄河。文广马上说道:“各泣,你们慢慢走吧,我得先行一步,今日天黑之前,必须见到曾祖毋,陪同地老人家过灯节。一切公事,咱们节后再办。”说罢,一马先行,奔往京城。别人想追也追不上了。为啥?杨家将的战马都是千里挑一,普通坐骑,哪有它快。 天色渐晚,满月当头。文广总算赶到京郊。抬头看,眼前闪出一片松林,少帅本想穿林而过。谁知刚刚入林,就听林外人喊马嘶:“逃犯,快快出来受绑。再不领罪,我们就要杀迸去了,让你死无葬身之地!” “噢?”文广一愣,怎么回事?听林外的口气,似乎在捉拿逃犯。我虽然没有公职,也是个临时的钦差。为国家效力,理所当然。想到比处,文广四处查看。果然,在一裸粗壮的松树后面,隐藏着一入。文广一伸手,得胜勾上摘下长枪,跳下战马,向那人逼去。 “你……”那人轻轻叫道;“你可是文广贤弟吗?” “啊?”文广一惊:仔细观看。“哎呀,曹二哥,你这是怎么的了?” 书中交代:这人名叫曹振升。早年,宋太祖赵匡撤攻打天下时,帐下有一员大将,名叫曹彬,官拜前路军总监之职。北宋开宝八年,曹彬挂帅攻打南唐,南唐后主李爆投降。曹彬因功晋升兵部尚书。到了太平兴国三年,曹彬又跟随宋太宗赵光义平定北汉。有一次,宋太宗被困,曹彬舍生忘死救出主公,立下天大的功劳,因而破格加封“济阳都王”。三帝真宗即位不久,曹彬病故京师,皇帝曾亲临王府吊丧,给了曹家很高的荣誉。 曹彬有二子一女。一长子曹环、次子曹踪、女儿曹琳。根据国家规定,长子曹坏承袭爵位。但是一辈降一级,他不能再当“郡王”了,只能受封“济阳公”。北宋初年,公爵也没有儿个,地位相当高了。除此而外,又由真宗皇帝主婚,将曹彬的幼女曹琳嫁给了铁帽一子王爷郑子明之子、第二代汝南王郑印为妻。这样一来,曹家三兄妹,一个是“公爷”,一个是“王妃”,唯有排行中间的芥凉无爵无位,成了“官贵闲人”。 却说曹珠性情宽厚,与世无争。除了读书,别无爱好。他也有二子一女。长子曹恢,次子曹愉,女儿曹治。两个儿子才气平平,无所作为。女儿曹怡却知书识礼、贞静娴椒。除此而外,容貌十分娇艳,特别美丽。她十六岁那年,被选人太子东宫,第二年被太子赵祯立为次纪。真宗驾崩,赵祯即位,加封曹怡为皇贵妃,地位仅次于郭皇后。 再说郭皇后,祖上很有根基,自称大唐汾阳王郭子仪的后代。她父亲郭崇是乎卢军节度使,掌管重兵。郭皇后的容貌和学识都好,只有一个大毛病,为人十分嫉妒! 仁宗少年登基,除了郭皇后、曹皇贵纪之外,又纳了几个塞妃。其中有个张贵人,不但娇艳,并十分妖冶,被仁宗皇帝当成了心肝。对于这件事,曹皇贵妃一笑了之,郭皇后却醋性大发。她乘着仁宗临朝,打了张贵人二十个嘴巴,并且用小刀在张贵人的俊脸上割了两个“十”字:“哼,小骚狐,我给你把相破了,看你还敢不敢在皇_曰良前犯贱!” 张贵人受不得这种苦,吞金自尽。仁宗闻讯大怒,立刻找来几位年老的重臣,商量对皇后如何钊裁。老臣吕夷简奏道:“自古以来,皇后位尊,母仪天下,不可轻易处罚。再有,皇后之父镇守平卢,大兵在握……”仁宗明白:重罚皇后,势必引起平卢军节度使郊崇的不满。万一出事,也不好收给:“罢了,依朕本意,理应将她打入冷宫。看在诸卿分上,从轻处理。今门起,郭氏降为皇责妃,曹氏晋封皇后,钦此! 圣旨传下,郭、曹涣了个位置。郭氏见皇上真正动怒了,只得请罪。从此,仁宗再也不去郭氏为寝宫,把她“晒千儿”了。曹皇后过意不去,劝了仁宗几次,仁宗仍是不理。曹后无奈,只得自己体贴郭氏,仍尊称“皇姐”。 却说张贵人自尽之后,仁宗觉得寡淡无味。后宫虽有三千粉黛,他却看不进眼里。宫中私下议论;咱们宫家成了“唐明皇”,除非把“杨贵妃”请回来,他才能重见笑容!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仁宗身边有个秉笔太监,名叫高升,大伙戏称他“高力士”。高升心想:我即称“高力士”,就该替皇上寻找“杨贵妃”。老天不负有心人,经过一段寻访,还真被他找到一个,那就是户部侍郎庞文的女儿庞赛花。 这天,仁宗皇帝看罢公文,又闷闷不乐。高升一见,知时机已到:“万岁爷,见您发愁,奴才心疼。我给您讲个笑话,让您开开心吧。前天,您派奴才去户部送一封公文,正赶上中午,户部的几位堂官都回家吃饭。奴才伯误了公事,就跑到左侍郎庞文庞大人的家里,把公文交给他了。庞大人对奴才十分客气,非留我一块吃午饭,我就留下了。要说呢,男女不同席,嘻嘻,奴才净身了,庞大人也不用防备浅,就把夫人、小姐都叫了出来,给奴才敬酒,奴才一见老庞的女儿,嗐,眼睛有点发直……” 仁宗一听,还真让他逗乐了:“嘿,你个狗东西,既然净身了,一见女人,怎么还胡思乱想?”“万岁爷,您猜我想啥呀?就说庞大人那个女儿,简直跟死去的张娘娘一模一样。当时,奴才吓了一大跳,张娘娘吞金死了,奴才亲报目睹,想么又在庞府活了呢?仔编一看,庞家女儿比张娘娘年轻……” “真的那么像吗?”仁宗兴趣盎然。“奴才可不敢欺骗万岁爷。”“嗯,联自有主张。”第二天,以曹皇后的名义传出懿旨:宫内要刺绣凤裙,宣户部侍郎庞文之女庞赛花等人后宫晋见。这是公开的理由,真正日的是审视庞女,结果,宫中全看呆了,那庞赛花简直是张贵入显灵! 仁宗大喜,立刻加封庞赛花为贵嫔,比张贵人更高一等。庞贵嫔不仅娇艳、妖冶,还会弹唱,更会“发洋贱”,把个仁宗哄得天旋地转。当叩传旨:晋升庞文为户部尚书,加号“太师”。宫中秉笔太监高升介绍有功,升任秉笔处总管。从此,三千粉黛失颇色,庞贵嫔一人得宠。 这晚,皇帝又幸临贵殡宫,谁料庞氏一笑:“万岁爷,从明天起,您,您往别处去吧。”“噢?爱殡,此话怎讲?”“臣妾……”庞氏俊脸娇红,“臣妾怀上了龙种……”“真的吗?”仁宗大喜。“时至今日,联还役有一个子女。好,好,不论太子还是公主,只要你生下来,肤就封你为贵妃。” “一个皇上家,就那么小气呀?我现在就想当贵妃!” “这……也罢,朕明日就传旨!” 仁宗确实没有子女。就连他的接班人五帝英宗也是他的侄儿。历史上究竟有没有庞妃,庞纪是否生过孩子,咱也无需考证。反正一句话:这个受宠的女人平步青云,入宫两个月,当上贵记,也就是娘娘堆里的“三把手”。 曹皇后为人坦诚,并不在意。郭皇贵妃旧病复发,对庞氏恨之人骨。怎奈今非一昔比,自己不是皇后了。名义上排在“第二位”,实际上无足轻重,只得忍气吞声,伺机行动。机会来了。正月十五,庞贵妃省亲,回家看望父母。按照皇家规定,只有皇太后、皇帝、皇后三个人才能使用满朝銮驾,皇贵记、贵妃只能使用半朝銮驾,贵殡、贵人仅有四分之一銮驾。可是庞贵妃受宠,自觉得高高在上。为给庞家壮门面,她违犯礼仪,竟让宫人打出满朝銮驾! 什么叫“满朝銮驾”呢?据史书记载.皇帝坐的车叫“五龙车”,车篷顶上伸着个大龙头,车篷四角又有四个小龙头,合称“五龙”。至于皇太后、皇后坐的车则把龙头换成凤头,称之“五凤车”。不论龙车、凤车,统称“御辇”。御辇左边是青龙旗、右边是白虎旗,中间引路的是万岁旗,旗上绣着“己”字。车的最前方是黄播、黄旅,下边跟着四名太监,举着指、掌、拳、横四种器具,算是护卫队。车的后面跟着执扇、掌扇、龙凤扇。执扇下边有一名太监举着金瓜,掌扇下边有一名太监举着钺斧,龙凤扇下边有一名太监举着朝天镫。这所有的器具中,朝天镫品位最高,只要发现可疑的人,用它打死勿论!至干外围的羽林兵,可多可少,不在銮驾之中。看官若说:皇上真会摆谱。对了,要不怎么都想当皇上呢! 半朝銮驾低于满朝銮驾。首先,车篷顶上没有伸出的大凤头,只能称作“四凤车”。虽有青龙旗、白虎旗,却无万岁旗。至于黄幡、黄旄,也都换成了白色。车后边有执扇、掌扇,没有龙凤扇,有金瓜,钺斧,没有朝天镫。少了这件器具,兢少了杀人的特权。为此,庞贵记觉得脸上无光,才让宫人把半载銮驾换成满朝銮驾。 宫廷礼仪处总管太监名叫梁丰。他既不放得罪庞妃,又怕担责任,急忙将此事报告皇后。怎奈皇后正在午睡,梁丰不放惊动,只得按顺序报告了夫宠的“二把手”郭皇贵记。郭氏闻讯大喜,并不队拦。待龙妃造成事实,自己再下狠手:怎么办?她向梁丰吩咐:“庞纪得宠,爱如何便如何吧!”吩咐之毕,又用皇后的口气给曹家写了一封家信。家信上说:庞妃违犯章法,动用了满朝变驾,心目中藐视曹家皇后。为此,请娘家人出面,皿劫凤车,砸碎变驾,以此惩处庞妃! 这封家信传到曹府,曹家人一于分为难。因为皇后的命令就是“懿旨”,不听不行。可是阻凤车、砸銮驾的大事,外臣怎敢动手?“各位尊长,”说话的是个少年,他乃曹琮之孙、曹恢之子,也就是曹皇后的娘家侄儿曹振升。“依我之见,这事很难,你们都不便出头,还是我去一趟吧。皇后是我姑母,庞妃也算长辈,我以晚辈的身份去劝劝她。她若收回满朝变驾,当然最好。若是不收,咱也没办法,总算对皇后姑母有个交代。”“只好这样,你要小心”。 曹振升来到街头,拦住五凤车。他本想劝说庞妃,谁料,不劝倒好,这一劝,庞妃怒冲牛斗:“哼,你们曹家出了一个皇后,全家人却都来管我了来呀,朝天镫侍候,打死这奴才!”振升年轻火气盛,心说:听不听由你,怎么随意杀人呀?一怒之下,抽出防身剑。那个执掌朝天镜的太监狗仗人势,手擎器具,追杀振升。振升用剑一搪,坏了,把朝天镫的紫藤杆拦腰砍断。皇上家的东西都挺神圣,太监怪叫:“你敢造反!”说着,手拿半截杆子追打。振升再次用剑一搪,更坏了,太监衬趟超,脑袋碰上剑头,当场身亡! 振升大惊,知道锅到临头,急忙转身逃跑。他从一个前卫太监胯下夺过一匹马,也不敢回家,直奔城郊。月色茫茫,闯进松林。他在暗处,追捕的羞官唯恐松林中有裸伏,不敢轻易闯人,只在林外呼喊。无巧不成书,恰恰此时,杨文广也走入松林。 “曹二哥,”文广认识振升,“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信?”“哎呀,文广贤弟,一言难尽!”振升不及细说,只是简单叙述了几句。“嗐,这事与你有什么关系?你不过受了皇后指派,她庞娘娘凭什么杀你?曹二哥,你在这等着,小弟出去与他们讲理。”文广说罢,飞身上马,闯出松林! 第二回 黄侍郎围困夭波府 佘太君笑闹九龙廷 杨文广来到松林外边一看,才知道自己想错了!他原先以为,松林外边只不过有几十名太监,最多再有点羽林军。勒马观瞧,只见黑压压一片正规部队,盔甲鲜明,刀矛齐整。为一首者年龄在三十上下岁,头戴铁铁盔,五曲赞缨罩顶,身穿索子甲,外披黑罗袍。手中举着一杆三股权,威风凛凛,满脸杀气。从服饰上看,最低也是个四品武官。怎见得?先说头盔,武将头盔顶上有个赞缨,赞缨的“弯曲”越多,职位越高。兵马大元帅是“九曲”,二品、总兵、副将、提督等是“七曲”,三四品都是“五曲”。再说罗袍,大元帅是紫色,二品是绿色,三四品是黑色。眼前这人戴五曲盔,穿黑罗袍,可见职位不低。文广暗道:为了一个曹振升,动用正规军,派出四品宫,值当的吗?他正在犹豫,那人说话了:“呔,眼前这位小将可是天波府少元少帅杨文广吗?” “愧下敢当:“请问大人贵姓高名?”“某家黄文灿,官拜京都五城兵马使!”“久仰,久仰。”杨文广这是客套话。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,又不参预国政,哪里知道什么黄文灿?为了讲究礼貌,只得一抱腕:“黄大人一向可好啊!”“好,好!”黄文灿当真的了。他以为自己的名声不定有多大呢,连杨家将见到自己,都得规规矩矩。越想越美,把大嘴一咧:“我说文广呀,头几个月你当钦差去边关的时候、本兵马使还送过你呢。多会儿回来的?你爹杨宗保挺好吧?” 文广一皱眉:林子大了,什么鸟都有!你黄文灿不过一个区区四品官,也就三十多岁,口气可不小。那“杨宗保”三个字也是你随便叫的吗?朝中的老王爷、老公爷们,都得叫个杨元帅呢,就连皇上见面也得客气几句。你这东西有点不知好歹了!想到此处,把脸一沉:“黄文灿,你既然知道我是钦差,见面为何不下战马?钦差大如天子,你心目中还有皇上吗?” “这……”黄文灿睡醒了,杨家将不好惹呀!“啊,啊,少帅,钦差,恕下官公务在身,不能参拜。”“你有什么公务,讲来!”“是,是。回宾钦差,当今济阳公曹环之孙,曹皇后之侄曹振升毁了皇家朝天镫,斩杀掌镫太监,形同反叛。下官奉了皇帝圣旨、庞太师大令,捉拿凶手。如今,凶手藏在松林,少帅若能协我作战,下官感激。少帅若是袖手旁观,请你快快闪开,以免凶犯逃脱!” “所言属实吗?圣旨在哪?拿来我看。”“万岁传的是口旨,下官只有庞太师大令。”“哪个庞大师?”“嘿嘿,称连庞太师都不知道吗?当今贵妃娘娘的老爹,恕个罪说,大号庞文。也就是下官的亲娘舅,兵部尚书……”“哈哈哈,官还不小呢!黄文灿,你去告诉庞文,曹振升的案件,由本钦差处理了。” “什么?”黄文灿面带冷笑。“杨少帅,你这个钦差只是慰劳边关的,可别把手伸得太长了呀!”“嘿嘿,该伸手的时候就得伸,这件事我管定了,你敢把我怎样?”“我敢要你的命!”黄文灿嘴里咋呼,其实他也不敢真杀杨文广。为了镇住对方,一举钢叉:“招打!”杨文广虽然十几岁,跟母亲穆桂英练武七年了。天波府是武术窝子,遍地摆着刀枪,能怕他这杆叉吗?可是,黄文灿是京都五城兵马使,专门负责近畿治安的,文广不便跟他动手,于是一拢丝缰,闪在左侧。黄文灿以为文广害怕,第二叉又到了。一连数又,刺得文广心头冒火:“黄文灿,你要再刺,我可就还手了。” “你敢?就连你爹杨宗保,你妈穆桂英,也不敢碰黄二爷一根毫毛了”“好贼子!”文广大枪一抖,如怪蟒翻身。杨家枪多快呀,一眨眼,枪到黄文灿咽喉。可是文广又把枪停下了。对于朝廷命官,不能随便伤害呀!恰在这时,松林东边飞来一只利箭。这箭太淮了,不偏不斜,正中黄文灿哽嗓。黄文灿怪叫一声,翻身落马,当即命亡。他后边的军卒们大惊尖色:“不好了,杨家少帅把黄大人扎死了,快撤,给太师书送信去吧!”原来,军卒们只见文广大枪刺向黄文灿,并没见到那只飞箭。也怪枪、箭太快,几乎同时到达。再加上天黑,军卒们看花双眼。这么一喊叫,杨文广成了杀官凶手! “唉!”文广长叹一声,拨马返回松体。“曹二哥,你那一箭射得不错呀!”“箭?什么箭?”曹振升大惑不解。文广把振升领到林外,用手指了指眼前的尸体:“这一箭不是你射的吗?”“贤弟,愚兄身上没带弓箭。即便带了,也没有这么高的箭术!”“这……,这是谁射的呢?”“我!”一声娇嘀嘀的喊叫,从东边跑来一匹桃红马。马上端坐一位少女,年龄也就十二二岁,身后跟者几名丫鬓。少女满脸带笑,亲亲热热地减道:“哥哥,你说我这箭术进步了吧?”“金花?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?” 原来,三关大帅杨宗保与浑天侯穆桂英共生了三名子女。老大杨文广,去午离京赴边关时才十三岁,今年十四。老二是个女孩,名叫杨金花,比文广小一岁,今年十三。最小的男孩叫杨文举、今年才九岁。杨宗保离京后他才忠生,至今还没见过父亲呢!“哥哥,”金花笑道:“正月十五,风清月自。我出来观灯赏月、溜马练箭。没想到帮了你个大忙,把那小子射死了。你可得怎么谢我呀?” “我还谢你?”文广一瞪眼,“他是朝廷四品命官.你怎么说杀就杀?”“哼!”金花把通红的小嘴唇一撅:“我不但杀他,有了机会,连他哥哥带他舅舅一块杀!”“嘿嘿!”文广被妹妹气乐了。“你想当女杀手哇?” “哥哥,您去边关几个月了,对京城的事不咋知道。最近,寇谁寇爷爷、文彦博文爷爷、京营殿帅岳衡岳爷爷、汝南王郑世雄郑伯伯、东平王高锦高伯伯他们总上咱家去,跟咱太奶奶一唠就唠多半天。我在旁边听声,都听明白了。由于当今皇上宠着庞娘娘,庞娘娘他爹太师庞文可就一步登夭了。那坏事让他干的太多太多了。朝中的大臣,让他欺侮遍了,老百姓让他害苦了。他的两个外甥,一个叫黄文炳,当了兵部侍郎,一个就是死去的黄文灿,当了什么兵马使。这两小子更不是好东西,连咱家也敢欺侮。头些日子,这死鬼黄文灿找过咱太奶奶,说什么为了街道畅通,想拆咱家门口的立龙牌、卧龙匾。咱太奶奶告诉他:那牌、那匾是七郎八虎卢令公拿命换来的,想拆,皇上就下旨吧……” “还有这事?”“谁骗你呀?哥哥,你说这黄文灿该不该杀?”“早就该杀!”嘻嘻嘻,这才像咱杨家男儿汉!”曹振升站在旁边,见哥俩唠得挺热乎,心中着急:“文广贤弟、金花小妹,现在不是唠嗑的时侯。眼下是黄文灿的死尸,军卒们给庞文报信去了,再过一会儿,准来抓人。依愚兄之见,你们兄妹快回家吧,我在这顶着。毁坏朝天镫、斩杀掌镫太监、刺死黄文灿,这三件事都算我的。反正一件也是死,三件也是死,可我来吧,咱就别卖一个搭一个了!” 金花一瞪眼:“显你能耐呀?曹二哥,杨家将历来都是光明磊落。黄文灿是我杀的……”“妹妹,不准无礼。曹二哥说得很对。”文广一抱腕,“曹二哥,小弟多谢了 ,请上马吧,咱们改日相会。”金花不解.哥哥到边关去了几个月,怎么改脾气了?推卸责任,大不该呀…… 曹振升跳上战马:“你们快走吧,我送你们几步……”文广一笑:“你别送我们了,我们送你吧。”说罢,用枪杆在振升的马屁股上狠抽一下。那匹马怪叫几声,飞驰而去。文广高喊.“曹二哥,三年之内,你不许入京!”“哥哥,你这是……”“曹二哥最讲义气,不用这种办法,他是不会走的。金花,咱也走吧。”“对,回家。看他们谁敢去天波府抓人!”小哥俩说说笑笑,回到天波府。 这时已是二更天了。由于过元宵节,杨家老少都没睡觉。文广、金花先来到母亲的房间,大礼参拜。穆桂英又惊又喜:“文广,你一去四个多月,听说露脸了,你爹好吧?”“父亲很好。”文广心想:杀死黄文灿是件大事,不能瞒着妈妈。于是,只把边关的事讲了几句,又把杀死黄文灿的经过一一察明。穆桂英听罢,先是一惊,又沉思不语。过了半晌,叹道:“文厂,你太莽撞了!”“妈,”金花滚在母亲怀里。“黄贼是我射死的,没我哥哥的事,您不是说过吗,那些奸贼都该杀!” “对!”蹲在旁边的小弟杨文举跃跃欲试。“我姐杀黄文灿,我杀黄文炳,我哥杀庞文,全把他们杀了!”穆桂英说:“你们呀,真不懂天高地厚!走吧,跟我一起去见曾祖母。”佘老太君、柴郡主、八姐、九妹等老长辈听罢穆桂英的讲述,都有点耽心。如今,庞、黄两家正在得宠,杀死黄文灿,非同小可。 “祖母大人,”穆桂英说道:“据孙媳估计,黄文灿虽然死了,当今圣上也不会让文广偿命。因为文广才十四岁,属于未成年。再说,杨家将的分量,他心里也有数。不过,死罪饶过,活罪难免。判个监禁、充军是有可能的。为了争取主动,是不是把文广绑送金殿啊?”“不行!”佘老太君语气坚决。“桂英你想,那曹振升被庞娘娘遥得走投无路,他是冤枉的。文广济困抉危,并没有错。再说,黄文灿是奸贼,文广除奸,也投有错。如果把他绑送金殿,孩子还小,心灵会受刺激。他肯定觉得:办好事没有好下场。这样一来,长大成人后,他就不敢伸张正义了。不敢伸张正义,算得什么杨家将!你们都不年轻了,应该学会培养孩子。” “祖母远见卓识,孙媳敬佩。”“好啦,不说这些了。还是商量一下对策吧。”娘儿几个想了半宿,也没高招。柴郡主灵机一动:“婆母大人,光靠咱们不行。依儿媳之见,还是把寇大人请来吧。他既足智多谋,又是咱杨家的好友。” “对,对,怎么把他给忘了。”佘老太君点头赞成,立刻派人去请寇准。寇准已经年过花甲了。官拜当朝宋相。三十多年前,他曾假扮阴曹、审清潘杨讼,从而一举成名,并和杨家结成深厚的友谊。今认听罢佘太君的讲述,微微一笑:“老伯母,你们杨家将讲不讲忌讳?”“嗐,练武之家,没有任何说道。”“这就好办了。”寇大人确实高明,一条妙计,说得杨家眉开眼笑。 送走寇准,天近辰时。八十九岁的老总管杨洪颤颤巍巍跑进议事厅:“报,报告主母,京营殿帅岳衡岳大人、兵部侍郎黄文炳黄老贼带领人马把咱家包围了,说什么捉拿咱家文广小少爷,请主母定夺。”“噢?”佘太君残眉一皱,“金花,搀扶我去见他们。”天波府外,兵丁不是很多,只守着府门,也没敢打包围。京营殿帅岳衡早就下马了,他一见佘太君,连忙施礼:“老人家,您怎么亲自出来了?多有打扰。”“岳元帅,”佘太君明知故向,“天波府犯了什么罪?怎么查封府门呀?”“不敢,不敢。这……”一还是请黄侍郎向您讲述吧。” 黄文炳心说:岳衡够损的,把责任推给我了,说就说吧。别看这奸贼平日狐假虎威,扬风炸毛。一见佘太君,也矮下三分。为啥?那老太太身份太高了。且不说九十六岁,单说大宋立国之初,人家就是个人物。太宗皇帝钦封“无侯侯”,为了国家,人家把老丈夫和七郎八虎都献出去了。一提杨家将,大地也得抖三抖。即便皇上见着她,也得先站起来,金变殿上也得给老太太搭把椅子。自己只是一个小小二品官,虽说舅舅当太师、表妹当娘娘,在这个门口,还得规矩点好:“老人家,下官黄文炳有礼了。” “不敢当,不效当。”佘老太君先发制人:“老身明白了。前些日子,黄大人的胞弟黄文灿将军曾找过老身,让杨家拆除立龙牌、卧龙匾。我对他说:这是太宗皇帝给立的,想拆也得当今皇上下旨。想必是当今皇上批准了,黄大人来拆牌匾……”黄文炳操得满脸通红:“老人家,拙弟黄文灿年轻不懂事,尽胡说八遣。对于一个死人,您就别怪他了!“怎么?黄将军死了?”“老人家,您也不必故弄玄虚了。我弟黄文灿死在贵府少帅枪下。当今圣上有旨,请杨文广上殿说明情况。我黄家死了一个人,是不敢让杨家偿命的。不过,总得金殿面君,论出是非吧。” 佘太君故作惊奇:“怎么?你弟弟死在我家文广之手?怪事,杨文广奉旨劳军,离京四个月了,这件事情,满朝尽知。他现在还没回来,怎么会杀死黄文灿?”“是呀,”京营殿帅一岳衡来个顺杆爬,“我就说嘛,杨文广现在边关,怎么会在京郊杀人?肯定是那些军卒弄错了。黄侍郎,咱们回殿交旨吧。” 黄文炳看了看佘太君,又看了看岳衡,心说:老杨家势力真不小,岳元帅也是他们一伙的。莫非军卒真弄错了?不能!一个两个弄错了还有情可缘,全体军卒都说是杨文广啊!怎么办呢?我胞弟绝不能白死,这仇一定要报,我还得想条计策,逼着这老太太说出实话!他正在犹豫,佘太君一摆手:“黄大人,你既然信不着老身,那就下达命令吧,派你的军卒搜查天波府!” “言重了,言重了!”岳元帅没等黄文炳说话,先来个“下马威”: “老人家,谁敢搜查天波府呀?且不说贵府受过皇封,单说三关大帅杨宗保手下有八十万大兵,知道家里被搜,心中能满意吗?要搜,黄侍郎进去搜吧,本帅吓死也不敢呀!”这话真有分量,果然把黄文炳镇住了。他思虑再三,仍无良策。又不能总在这僵着,只得传令:让军卒守着府门,自己和岳元帅回金殿交旨。 再说仁宗皇帝,由于宠着庞贵妃,对曹皇后就不那么亲近了。当他得知曹皇后的内侄曹振升毁坏朝天镫、杀死掌镫太监时,不由心中大怒。立刻传出圣旨;捉拿曹振升治罪。老国公曹环吓坏了,急忙跑到后宫察奏真情,又把曹皇后写的那封信呈交皇帝。仁宗一看,左右为难。因为庞贵妃使用满朝变驾是违法的,想处分她吧,又舍不得。曹皇后维护礼法,当然是正确的。可是她不通过皇帝,私自给娘家人写信,阻劫五凤车,又属于过当行为。清官难断家务事,仁宗无奈,只得“各打五十大扳”。先申斥了庞贵妃几句,不准她再用满朝銮驾;又埋怨了曹皇后几句,说她不该给娘家人私自写信。曹皇后觉得冤枉:“陛下,臣妾几时写过什么私信呀全您可以对证笔体,这事与臣妾无关!” “噢?分仁宗惊疑,是谁这样大胆,敢冒充皇后写信?经过调查,很快就搞清了,原来又是郭皇贵妃从中作怪。皇帝动怒了,立刻降旨,将郭皇贵妃贬为贵妃,将庞贵纪升为皇贵妃。传罢圣旨,他也觉得理亏。因为庞娘娘动用满朝变驾,不加处分就算宽大了,怎么还能提升呢?同时,他又觉得对不起曹皇后,曹皇后没写私信,却受不白之冤。得了,还是安慰曹家几句吧;“老国公,你家曹振升毁坏朝天镫、杀死掌镫太监,理应治罪。念他年轻无知,又畏罪跑了,肤就不再追究,你回府去吧。”皇上这话够宽大了,曹国公万分感激,回府之后,寻访振升下落,不必细说。 “曹振升事件”交代完毕,“杨文广事件”却令皇帝为难。大宋祛律:杀官如同造反,黄文灿是五城兵马使,专门负责京城治安的,无故被杀,终得追究。可是佘太君硬说杨文广没回来,天波府又不能随便搜查,即使真搜,一个大活人,也未必能搜得着。这件事情如何处理呢?皇上心眼不少,他暗自想道:杨家将一辈一个英堆,杨宗保又握有重兵,朕得多加仔细。再说,杨文广虽然年幼,边关劳军,办事得当,功劳不小。他为了保护曹振升,杀死黄文灿,也算见义勇为。按脱本意,再过几年,就要重用杨文广。如今,应该尽量替他解脱。怎么解脱呢?有了,寇丞相主意最多,又是杨家的好友,我让他替我说话吧;“寇爱卿,杨文广事件,朕也难辨真假,依你之见,如何处理呀?” “万岁,”老寇心想:你再不问我,我就得主动搭话了。我在天波府出的妙计,还没完全兑现呢!“依老臣之见,这事非常容易。请陛下派出四名可靠的亲信,乘快马日夜兼程赶赴边关。杨文广若在边关,黄文灿就不是他杀的。杨文广若不在边关,这事再研究。”“不可!”黄文炳奏道:“据臣猜测,杨文广肯定藏在天波府。他人快马快,若事先跑到边关去,就难辨真假了。”寇准一笑:“黄侍郎,你的亲兵把天波府早就包围了,杨文广出得去吗?”“这……”黄文炳无话可说。 仁宗准奏,钦派外巨兵部员外蒋天、刑部郎中李化民、内臣太监衣帽处副总管周平、御马司提调吴方等四人立刻出发,前往边关查询此案。一见二十天过去,内外四名使臣回来了,不但他们回来了,还跟来四十名边关将士。将士们穿白带孝,押着一辆大车,青骡子驾辕,白马拉套。车上边停放着一口大棺材。为首者是一名三品参将,名叫吕英。吕参将面色悲我,遵旨一上殿,将杨元帅的一封奏折呈献仁宗。奏折上道:奉旨钦差杨文广尚未成丁,来到边关,水土不服,己于上月初三病故。钦差死于任上,实属因公而亡,特此上奏,报请国家抚恤笼仁宗看罢奏折,得,全乱套了! “吕爱卿,钦差杨文广得的何种病症啊?”“启奏万岁,那病来得特别急。头一天发高烧,第二天不能进食。钦差官大年龄小,小脸焦黄,第三天就死了。好渗呀……”仁宗半信半疑:“这可是你亲眼所见了?”“不但亲眼所见,臣还将钦差的灵枢押送还都。如今,棺木停在朝门,请陛下裁处。”“这……”仁宗心想:这可怎么办?杨文广上个月初三死的,已经四十多天了。如果属实,黄文灿被杀则与他无关。可是,怎么这么巧?莫非诈死埋名?也有可能。不论真死假死,既把馆材拉来了,就得通知家属:“来呀,传朕口旨,宣无佞侯佘太君、浑天侯穆桂英金殿见驾。” 佘老太君在孙媳穆桂英的陪同下,走上品级台。根据先皇的封赠,老太太不必跪拜,只将龙头拐杖点了三点,就算参见君主。仁宗在龙墩上欠了欠身,扭头吩咐:“快给老太君看座。”“老臣不敢当。”佘太君问道。“万岁,不知传老臣上殿,有何吩咐?”“佘太君,这事……唉,本来不想对你说,可是不说又不行,联只好直言。”皇上把杨文广之死,棺车运到朝门的事一一讲明。“想那杨文广才十四岁,为国殉职,可怜呀可怜!”“万岁,老臣冤枉啊!”“噢?佘太君莫急,慢慢奏来。” “万岁,按着国家规定,奉旨钦差死在任上,该不该抚恤,该不该追封?”“理所当然。”“可叹,我那重孙子杨文广却被追封为‘凶手’!”“此话怎讲?”“兵部侍郎黄文炳受了庞太师大令,带兵围我天波府,扬言捉拿凶手杨文广。二十多天了,里不出,外不进,天波府失去了自由。可惜我杨家满门,投宋以来,为国报效,血染金沙滩,大破天门阵,却落了这个下场。死去的令公和七郎八虎岂能瞑目啊!”余太君话里有骨头:你皇上忘恩负义了!“万岁,既然我家出了‘凶手’,就不配再做大宋官。请万岁传旨,撤回我孙子杨宗保,他也不配再当三关大帅,我全家告老还乡,回归火塘寨……”佘太君也够“狠”的,明知撤回杨宗保,辽国立刻就反。哪壶不开,她偏提哪壶! “余太君,不必动怒。朕马上传旨,撤回天波府外的军卒。哼,这都是庞太师私自派兵,朕躬一概不知。”皇上推得挺干净。“还有,杨文广因公殉职,朕要追封……”“万岁!”不识好歹的黄文炳出班跪奏,“事情还没弄清,不能追封呀!”“退下”皇上心想:得罪杨家将,你替我把三关呀! 太师庞文一见,知道黄文炳顶不住,该自己亲自上阵了。这个老奸贼仗着女儿得宠,在朝中胡作非为。他贪赃枉法,悬秤卖官,培养自己的亲信,坑害过多少良善。朝中的几位王爷、公爷身份虽高,却无实权,根木管不住他。唯有杨宗保手握重兵,对老贼是个威胁。他本想拢络杨家将,还赶着佘太君叫过几回“伯母”,怎奈杨家人不理他,使他恨之入骨。不除扬家,自己很难一手遮夭。今天这场面,是个难得的机会。据他猜侧,杨文广根本就没死,枪杀黄文灿的,肯定是杨文广。佘太君在这“演戏”呢!黄文灿虽然是自己的亲外甥,死活不值篙草。却应该利用这个口实,搬倒杨家将。主意拿定,出班奏道:“陛下,黄文灿乃镇京武官,就这样不清不白地死了,让人寒心,谁还肯替朝廷效力?依老臣之见,应该打开钦差的棺材检验一回。里边若是真有杨文广,就证明凶手外逃,应该继续追捕。反过来说,里边若是没有杨文广,嘿嘿,老臣不必明说了,佘太君欺骗皇上,蒙君作弊,该怎样论处,只好按国法从事了!” 佘太君微微一颤,心想:糟了,这诈死埋名之计是寇大人定的,给宗保送去的快信是桂英写的,我也看过。信上告诉宗保,往棺材里装两床棉被。如果棺材一打开,全完了!我得一赶紧阻拦:“庞太师欺人太甚,文广虽说年幼,终是钦差大臣。莫非让他的尸体曝在三光下?”哈哈,佘太君,不开棺材,难辨真假呀!”仁宗皇帝一摆手:“你们不必争了。是真不假,是假难真。开棺检验,必见分晓!” 第三回 鹅头寺少帅重学艺 寿春府老妖初兴兵 皇上的金鸾殿宏伟浩大,群臣站得很远,他的坐位高高在上。身后有两名宫女掌着执扇,身边站着一名太监,负责传递圣旨、奏折。这太监不是旁人,正是秉笔处新任大总管高升。 前文书说过,这个高升外号“高力士”,由于略通文墨,曾任秉笔司太监。后来,他因介绍庞妃有功,才升任大总管。小太监不敢惹他,同级的总管们都拿他穷开心,说他靠紧“杨贵妃”,还能提拔。高升虽然不满,又没理由反驳。为了改变自己的形象,他便普遍结交名臣,与一些大臣常常来往。前天,他又去大承相寇准家串门,老寇告诉他说:“凭着庞娘娘的裙带关系,你即便当了都总管,大伙也瞧不起你。若想树立威信,得干几手漂亮活,别人见你有才有智,自然会敬佩你了。” “相爷,我能干啥?”高升挺信任寇准。 “眼下就有个漂亮活,非你不可。据我得到的确切情报,小钦差杨文广已经死在边关,再过两三天,棺材就会进京。到那时候,金殿准乱套,有人主张开棺材,有人不让开。你把皇上看住了,他要不让开,你就老实呆着;他要让开,你用脚尖在龙案底下一踢他,再轻轻一摇头。这事只要干得利索,你的名望一下子就能起来。” “相爷,说笑话呢?能有这事吗?”高升摇摇头,根本没往心里去。如今,寇相爷估计的那些场面一一出现了。高升惊奇。不怪人家当丞相,比算卦的都灵。该我干漂亮活了。他把右脚脚尖一伸,在皇上腿上碰了一下,又轻轻一摇头。皇上心想:什么毛病?噢,明白了,这是不让我下旨开棺呀,对,棺材不能开。里边要是真有杨文广,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,翻身弄骨,很不人道。里边要是没有杨文广,佘太君欺骗皇上,虽属死罪,我敢杀她吗?九十六岁了,又有天大的功劳,把她杀了,不但杨宗保得反,朝中大臣得反一多半。如果不杀她,我的脸往哪搁?最好的办法是不开棺材,大伙都装糊涂。死个黄文灿也不算大事,多加封赏也就完了。就这么办了。幸亏高升提醒,险些出错。皇上想到这,看了高升一眼,心说:这小子还有点计谋,往后还得提拔他。 其实,上述过程,全在一瞬间。 “棺材在午朝门吧?这……午朝门是国门,在那里翻动尸体,于国于朕都不利。佘太君,快把棺材拉回天波府,自行处理去吧!” “多谢万岁。”老太太心里,一块大石头才算落地。 庞文不服,可是皇上说了“午门动尸,于国于朕不利”, 如果自己再坚持开棺,那是对抗皇上了。眉头一皱,又生奸计:“万岁,既然不开棺,让佘太君处理后事,那就证明您相信杨文广真死了。可怜,小小年纪,死在钦差任上,应该大大追封啊!”这招也够毒的。如果追封了杨文广,就得载入史册。将来,杨文广再出来,国史改不改?杨家不但欺君,而且欺国,罪名更大了! 皇上是吃一堑一长一智,这回彻底明自过来了:“事情尚未查清,暂不追封杨文广。只追封黄文灿为二品副将,赏白银一千两,散朝!” 丞相寇谁心中暗笑:皇上被逼急了。一头是奈太君,一头是庞国丈,他也够难的。好,只有散朝才最为痛快,他见大臣们面面相觑,抱腕当胸:“各位,我老寇先行一步。”说罢,回归相府。刚刚吃完午饭,太监高升就来了:“相爷,活神仙!全靠您那高招,小的一伸脚,您猜怎么着?皇上回宫当众夸我大才,还赏了四瓶御酒、两匹宫绸、一块羊脂玉白璧。这块白璧能值个百八十两银子,小的不敢留,孝敬相爷吧。往后有好主意,多给小的出几招。” “行,行。相爷我满肚子没别的,都是高招。那块玉你留着吧,将来说个媳妇……” “相爷拿咱开心,咱是心有余,力不足!” 寇准刚刚送走高升,天波府副总管杨兴就来了:“相爷,我家主母再请您去一趟。” “得,还够忙的。”寇堆来到天波府。“老伯母,文广没地方去了,又让我出主意吧!” 佘太君笑了:“寇丞相,什么事也瞒不过你呀!文厂诈死埋名,这主意是你给出的,虽说暂时蒙混过去,终究不是长法。你想想,我这天波府客人不断,王公大臣、军事将领几乎每天都来串门。他们万一发现了文厂,那欺君之罪,我家就得承当。寇大人,救人救到底,你替文广找个去处吧。” 寇准笑道:“实在没地方去,就住我家。”“寇大人取笑了,住在相府,算怎么回事?” “我家离您家很近,老太太想念重孙子,可以随时见面呀!”“我宁可不见重孙子,也得让他走远点。” “这就好办了。”寇准胸有成竹。“老伯母,二十多年前,你家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的时候,我曾跟随六郎延昭亲临前敌。有一次,我们二人勘察地形,路经晋北云中山,山上有座鹅头蜂,峰顶有座古刹,称作‘鹅头寺’。(奇*书*网^.^整*理*提*供)寺中一长老法号慧圆,当时能有五十多岁。他久闻杨六郎大名,把我们请到禅堂盛情款待。饭后茶余,慧圆长老邀请六郎演练枪祛。杨六郎推却不过,只得走了几招。慧圆称赞之余,又轻轻摇头:‘杨家枪法虽是天下第一,却柔巧太多,缺少阳刚之勇。’你家六郎历来都是礼贤下士,见人家指出不足,忙向长老请教。原来,慧圆长老本名张芳,乃三国名将、西乡侯张飞的后代。张家枪以勇著称,张芳又受过嫡传,年轻的时侯名气极大。五代十国的君主们都想请他出世。张芳却想:先祖张飞生于三国,乱战了几十年,天下不得太平。如今是十国,比三国更乱,你征我杀,受苦的却是百姓。为此,他把红尘看破,隐姓埋名,在鹅头寺当了和尚。至于他的身世。从来不向外泄落,由于崇敬杨六郎,才道出真情。当时,六郎曾苦劝张芳:‘大宋盛世,皇帝英明,长老应报效国家,省得埋没了张家枪法。’长老却说:‘年过半百,无意功名。为了使张家枪法流传,请六郎在杨家嫡系子孙中派选一人上山学艺,届时,自己会倾囊相赠。’可是,几十年动乱,你们杨家将为国奔忙,至今未能派出一人。自从文广杀死黄文灿,我为你家订下‘诈死埋名’计之后,便替文广寻找出路。想来想去,想到了慧圆长老。半个多月之前,我派快马给长老送去一封书信。长老年届古稀,痴悄没减,他在回信中声称:只要杨文广上山,自己会尽力授枪。老伯母呀,您只要舍得重孙子远行,就让他去鹅头寺吧。一来躲灾,二来学艺,两全齐美,何乐不为!” 佘大君深受感动:“寇大人,你是我杨家的恩公呀,当年,是你审清潘杨讼,替我杨家报了大仇。如今,为了文广,又让你几次操心,想得这样周全,让老身如何谢你?” “说远啦。老伯母,事不宜迟,还是让文广早日行动吧。” 当晚,穆桂英亲自修书,又加盖了“无候侯”、“浑夭侯”两封金印,派副总管杨兴陪同,将杨文广送上鹅头峰。 慧圆长老已经七十岁了,不能再开山门。他指定寺中第一高手,自己的九徒弟无极子收下文广,自己算是师爷。从此,文广在寺中住下。白天习文,晚上练武。慧圆长老和无极子教得认真,文广学得刻苦。眨眼八年,文广二十二岁了,文武艺业突飞猛进。 这天,慧圆长老把文广叫到禅堂,说道:“孙儿,你在上山之前,已经掌握了杨家枪法,这八年寒暑,又把张家枪学得深透。不是师祖替你吹嘘,你手中那杆枪,敢称神出鬼没,炉火纯青了。除此而外,你又读了很多书,掌握了大量兵法战策,论文论武,足够杨家第五代英杰了。为此,师祖和你师父商量过,决定派你下山,为国报效。杨家将应该是沙场上的英雄。你已经二十二岁,再不下山,很难成名。更何况国家有难,正是你立功的机会。” “师祖、师父,国家有什么难?孩儿怎么一概不知?”“你只顾专心学艺,天下大事很少过问。唉,刚刚太平了几年,又有人造反了。” “谁?是谁造反?”“师祖早已看破红尘,不问世事。你赶紧奔赴京都吧,只要进京,一切便知分晓。” 文广见师爷、师父都不愿说破,自己也不敢再问了。次日清晨,遵嘱下山,与老人家洒泪而别。离家八牟了,一来练武紧张,二来诈死埋名,怕人发现,所以从未回过京都。此时,恨不得一步跨入天波府,与亲人相见。 晋北云中山距汴梁一千七百里,文广快马加鞭,这日来到中条山下的阳城县。小县虽说偏僻,市井却很繁华。时近中午,文广找了个饭铺,堂馆急忙迎上:“客爷,吃什么、喝什么,请您吩咐,保您满意。” “我急着赶路,不喝酒。只要四盘荤菜、六个馒头,越快越好。” 堂倌眨眨眼。他原先以为:这少年穿戴不俗,又骑高头大马,肯定得吃席,所以才热情接待。结果呢?四盘菜、六个馒头,能赚他几个钱呀?既然无利可图,堂倌立刻冷淡。他把文广安排在紧把门的一张小桌,带答不理地端来吃食。好在文广有度量,也不挑这个,拿起筷子,就要用餐。恰在此时,门外闯进两个少年,一个黑脸,手拎一把青铁锤,一个红脸,手拎一根狼牙棒。黑脸冲红脸一摆手:“哥呀,他离门口最近,咱俩就吃他的吧!”说着,一把抓起两个馒头,又端起一盘菜,也不用筷子,馒头抹菜,就往嘴里填。一边吃一边说:“哥呀,不是定规好了吗?你怎么不伸手?” 红脸少年比较文雅:“兄弟,抢人家吃食,不怎么对劲呀。” “那你就饿着吧。刚才还有勇气呢,临阵又害怕收。”黑脸的嘴真快,一眨很就把六个馒头全部“消灭”了。 文广看着两个少年,觉得可笑。他冲堂倌一摆手:“给我上五斤酒、十六盘大菜、四十个馒头,让这两位朋友吃饱喝足!” “好嘞!”堂倌这回乐啦,知道有大钱可赚。“三位客爷,门前桌太小,摆不下十六盘,请到雅座吧。” “好个势利眼!”文广笑了。“二位朋友,请吧。“英雄,这……太打扰啦。”红睑的谦让。“脸皮薄,吃不着!”黑脸的满不在乎。 三人来到雅座,杯盘罗列。文广笑道:“二位朋友,看你们带着锤棒,一定是练武的。怎么,潜住了吗?” “对,对。”黑脸的边吃边说。“我叫董麟,外号董铁锤,他叫宋豹,外号宋铁棒。我们哥俩三天没吃饭,没钱,眼睛都饿蓝啦!刚才商量,到饭铺抢点吃的,离门近点,吃完就跑,方便。没想到碰上你,够朋友!” “尽管吃,不够再添。”“够了,够了。”红脸的宋豹有点害燥。“请向恩人大名?将来有机会,容我们报答。” “不足挂齿。一顿饭,也不值得报答。”文广心想:这二少年浑金朴玉,诚实的可爱。他们又有武功,我应该替他们寻条出路,也省得他们再抢饭吃。“二位朋友,在下的姓名,你们就不必问了。将来,若实在困难,可到天波府去找我……” 二少年一惊,“你,你是杨家将?”说着,紧盯了文广几眼,“少爷,当年有两个人,本名就叫董铁锤、宋铁棒。您可听说过吗?” “当然听说过。那二位老英雄曾协助我祖父杨延昭大摆忙牛阵,为国立过大功……” “你祖父?”二人急忙站起,“听您话音,您是杨家正宗后代吧?给您磕头了!”“快快请起,在下不敢当。” 红脸宋豹说道:“当年的董铁锤、宋铁棒是我俩的爷爷。如今,我俩把爷爷的本名当外号了。请间少爷,您尊称咋讲了?” “噢,既是世交,不必隐瞒。在下杨文广。请问你们二位,怎么落到抢食的处境?” “一言难尽!”红脸的宋豹话带哭音。“杨少帅,我们两家一直在安微阜阳。我父亲任阜阳都司,名叫宋天成。他父亲是守备,名叫董龙山。两位老人家既同城为官,又是结盟的兄弟。三个月前,有个李青造反了,自称南唐淮王,势力很大。他攻下阜阳,我二人父亲阵亡,我们哥俩乱军中逃跑,流落各处。因为身无分文,才抢您吃食打……” “原来是二位公子,失敬了。”文广心想,师祖曾告诉自己:刚刚太平了几年,又有人反了。看来,师祖指的肯定是李青。既然李青造反,朝廷不会坐视。为国报效的机会到了,“二位公子,你们武艺在身,又有父仇,何不随军征杀叛逆?” “我们也想这样,谁来介绍呀?”“咱们一起进京吧,国家用人之际,且莫误了光阴。”文广给了饭钱,带领二少年,奔往开封府。 李青是谁?他真的造反了吗?对这个至关紧要的人物,还得作一番详细交代。 却说大唐天佑四年,金吾卫大将军朱温叛反,用一杯毒酒害死了十七岁的小皇帝唐哀宗李祝,取而代之,建立了“后梁,王朝。从此天下大乱,出现了五代十国的局面。 哪五代:后梁,后唐、后晋、后汉、后周。 哪十国:吴国、南唐国、吴越国、楚国、闽国、南汉国、前蜀国、后蜀国、荆南国、北汉国。 五代十国乱了五十三年,才被大宋统一。 单说南唐,建都金陵,统辖江苏、安徽、福建、江而、湖甫、湖北一带,地域厂阔.物产丰饶,江山本该固若金汤:谁料唐后主李煜怠了政事,纵情声色。他只知道写艳诗、戏美女,却把天下扔在一旁。到了北宋开宝八年,赵匡胤派曹彬挂帅,攻下金陵。 南唐后主李煜投降后,被赵匡胤降为济阴王,撵出都城,落户扬州。这李煜本来就胸无大志,当个闲散王爷,他却觉得自在逍遥。终朝每日足不出户,只在王宫与嫔妃们取乐。或饮酒,或作诗,倒比当皇上的时候自在了许多。 却说李煜后宫充盈,曾有三千佳丽。降为济阴王,就不能那么排场了。除却宫娥、彩女,只剩下六位王妃。最得宠的是五王妃韩眉宜。这韩妃出身高贵,父亲曾任安徽寿州将军。她本人容颜俊美,又才气十足,经常夫妇唱和,各有佳句。更为主要的是,韩妃替李煜生了一个小王子,取名李仙来。据说,孩子降生时,天上鼓乐喧奏,似送神仙下凡。究竟有无其事,却无法查考了。 这天,韩妃打扮得花枝招展,手拿一把团扇,正在花园扑蝶。猛抬头,见李煜站在面前,慌得她丢下团扇:“陛下见笑了。” 李煜摇头:“我跟你们说过多次了,愿叫,就叫声‘王爷’, 不愿叫,就学习百姓家,叫声‘夫君’。可是你,唉,总是陛下长、陛下短。亡国之君,怎能担起这‘陛下’二字!” “我偏要这么叫!”韩妃依仗得宠,并不怕丈夫。“你是陛下,我是娘娘。咱那仙来就是太子!来呀,把太子抱来,让他参见父皇!” “胡闹!”李煜虽然很自在逍遥,可是在他手里丢了江山,终究不光彩。有心申斥韩妃几句,又舍不得。只好转身走进书房。韩妃见丈夫生气,略有紧张。于是,牵着儿子的小手追了进来。为哄丈夫高兴,她对儿子笑道:“仙来,管你爹要诗,你爹的诗作得好,他不给你一首诗,你就不走!” “爹作诗,爹作诗。”孩子六岁,还不太懂事。“唉!”李煜长叹一声,“诗言志,我就给孩子写上一首,让他留个纪念吧。” “哟,”韩妃摇头。“这话可不吉利呀!” “亡国之君,还有什么吉利可言。”李煜说罢,提笔蘸墨,写了一首词,称作《谒金门》 : 真无价,千里江山如画。现今已付人手下,回头万种怕! 小儿膝前声恰恰,娇妻常把往事挂。宫廷故情犹难罢,尽是亡国话! 写毕,李煜早已泪流满面。加盖了自己的金印:“仙来我儿,你仔细保存吧。” 仙来年幼无知,韩记却处处张扬:“要说咱们万岁爷呀,他可真能忍。表面上满足、高兴,心里不定多难过呢。你们看看,他给他儿子仙来写的这首诗,多深远呀!” “可不是嘛!”缤妃们有的羡慕,有的嫉妒。“母以子贵。咱们爷要是再有那天,你就一准能当皇后!”“那可谢天谢地了。”韩记更加兴奋。 大伙七嘴八舌,说说笑笑。唯有一人沉默无语。书中交代:这人名叫秦飞鸿,外号叫“三字经”。怎么起了这么个外号呢?原来,秦飞鸿的一生,只认准了三个字,那就是:勇、信、虑。他把这三个字视为经典,自己给自己才取了这个“三字经”的绰号。 先说那个“勇”字。 秦飞鸿家住河南登封县小桥村,距武林圣地少林寺仅仅九里。近朱则赤,由于挨着武术窝子,村里就出了一批“打手”。这批“打手”参差不齐,有的心地善良。也有的品行不端。秦飞鸿的父亲是个穷人,靠着几亩瓜园为生。有一天,几个“打手”自恃强硬,吃瓜不给钱,又把瓜园糟塌得不成样子。秦父忍无可忍,与他们争辩几句,便被那些“打手”打得遍体鳞伤,回家不久就离开了人世。秦飞鸿当时才七岁,幼小的心灵埋下仇恨:我也要练武,只要有了那个“勇”字,就不受欺侮了!为此,他自己剃光了头发,跑上少林寺,当了小和尚。一晃就是十七年,秦飞鸿二十四岁了,艺业精通,纵横无敌。为了替父亲报仇,他手持紫金棍,瞒着师父,偷偷潜回原籍小桥村。可惜,沧桑易变,他那头号仇人已经病故了。按说,当年的元凶既死,冤仇就该化解。可是秦飞鸿自恃有“勇”, 他竟把仇家的子女伤害。过后还扬扬得意。“只要有‘勇’, 心想事成!” 再说那个“信”字。 秦飞鸿七岁出家当了小和尚,佛门规定,出家人讲究“五戒”,那就是:杀、盗、淫、妄、酒,不准杀生、不准盗窃、不准淫乱、不准妄想、不准饮酒。秦飞鸿替父报仇时,不仅犯了杀戒,而且还犯了“淫戒”。原来,仇家有个小女儿,年方十九岁,生得亭亭玉立,很有姿色。那天也是该着,盛夏酷暑,女孩从姥姥家回来,累出一身热汗。吃罢午饭,她回到自己的闺房,立刻洗浴。天气太热了,洗浴完毕,姑娘也没穿衣服,赤条条一丝不挂,钻进了纱帐,准备午睡。秦飞鸿杀死了仇人的儿子,还不解恨。当他问明仇人还有个女儿时,便一脚踢开闺门,闯进屋中。试想,一个二十四岁的青年和尚,从未接触过女人。此时此刻,他被床上的裸女惊呆了,男人的天性当即迸发,不顾一切,脱了衣裳,猛扑上去。女孩十九岁了。情窦已开。她并不知道家中发生仇杀,和尚扑上来,她还在梦中,似醒未醒,所以作出许多亲昵之态。事后,秦飞鸿长叹了一声,留下女孩一条性命,返身回归少林寺。这事被师父知道了,十分恼怒:“你破了杀戒、破了色戒,再没有资格当少林弟子了。为人无信,妄活一生。你走吧,今世休见!” “这……是。”秦飞鸿下山,心中十分后悔。他责怪自己:替父报仇,杀死仇人后代尚可有理,奸淫人家的女儿却大错特错了!都怪自己一时性急,失去佛门信义。师父说得对,为人无信,妄活一生。怎么办?我得严惩自己,终生记住这次教训。于是,他买了一口快刀,躲进古庙,自己给自己处以阉刑!割掉了那条“祸根”。快刀过头,疼得他倒身昏死。后来,几个要饭的花子把他救了,对他的行为大惑不解。秦飞鸿却笑了起来,“这才对得起那个‘信,字!” 三说那个“虑”字。 秦飞鸿自残之后,很快成熟起来。这次所付出的代价太高了,因而,不论再发生什么变故,他都能反复考虑,三思而行。凭着自己满身武艺,不愁一碗饭吃。可是,一个净身之人在社会上很受歧视,只有挤入太监堆里才能平等。为此,他用自己的积蓄托人情、找门路,最终达到了目的,进入南唐后宫,当上了侍卫处太监。侍卫处是负责安全保卫的,凡是在这当差的,多少都会几手。太监们最自私,又特别欺生。他们见秦飞鸿初来乍到,便把这个新手当猴耍,时常与他调笑。秦飞鸿却不言不语,一忍就是三年。运气到了,这天,皇后娘娘饲养的一只金丝狠破笼而出,跳上了后花园的一棵古树。宫人们紧张起来,因为这只猴子是娘娘最心爱的宠物,万一逃离,都得担罪。总管太监传令侍卫处捉猴,并许下重赏。那些侍卫太监平时耀武扬威,此时都有点发傻。他们耽心:抓不着猴,把猴再吓跑了,罪过太大。秦飞鸿心说:该我出头露面了。果然,他那十七年武功没白练,三招两式就把猴子捉住了,喜得大总管眉开眼笑:“老秦,真人不露相,露相不真人呀! “总爷,小的初来乍到,过早露相,大伙还能容我吗?”“你小子想得长远。”“没有那个‘虑’字,眼前就是优!” 一勇、一信、一虑,秦飞鸿为自己贺号“三字经”。 当时,南唐皇帝还不是李煜,而是李煜的父亲李璟。李璟深知,五代十国很不太平,为此传旨:派“三字经”秦飞鸿专门保护太子。这样一来,秦飞鸿成了李煜的亲信。李煜称帝后,又派他保护小太子李仙来。这前前后后,已经二十年,如今的,“三字经”年近半百了,他对南唐两代皇帝的恩情百般感激,对保护小皇子李仙来也是忠心耿耿。 “万岁爷。”秦飞鸿对李煜仍用旧称。“老奴一生,最信奉三个字。如今年岁大了,对那个‘虑’字看得更重。”“有话直说吧。” “您给小太子写了首诗,这倒没什么。可是韩娘娘不该到处张扬。老奴文墨不深,只觉得您那诗中有几句话犯了当前大忌。比如最后一句‘尽是亡国话’,赵匡胤会说您输得不甘心,发泄牢骚情啊!” “嗐,你‘虑’得太多了。那首诗无非是咱宫中游戏,怎么会传到赵匡胤耳中?” “对,对。老奴过虑了。”秦飞鸿不教顶撞李煜,私下却拿定主张:我是小皇子的侍卫,将来一旦有事,我要负责小皇子的安全! 天下没有不透凤的墙。那首代《谒金门》的内容,被赵匡胤的间谍探明,上奏朝廷。本来,天无二日,人无二主,赵匡胤早想除掉李煜,只是人家开关投降,斩杀“降主”有碍声誉。这回好了,就凭那首“反诗”,加罪有辞。于是,立刻派钦差送去三瓶“御酒”,并且指定李煜、韩娘娘、小太子李仙来各饮一瓶!谁都明白,这叫“赐死”,又不敢不遵。李煜后悔也晚了,韩娘娘还算“悲壮”:“陛下,没有那首诗,咱君妃早晚也是死。只叹咱那小仙来,他才刚刚六岁。宋皇斩草除根,手段太狠了!” 钦差冷笑。“韩娘娘,你也别埋怨,自古夺天下,哪有俩皇上并存的?你们家多活了二年,够使宜啦。快把李仙来叫出,全家人一块上路吧!”谁料,搜遍王府,却不见李仙来和他的保护人秦飞鸿! 这消息不径而走,传遍朝野。丢了一个六岁的孩子,木来不算什么。可是李仙来身份特殊,谣言便愈演愈烈:李仙来,李仙来,生时天上鼓乐响、神仙下界,人间真主。秦飞鸿也有来历,“飞鸿”二字,暗喻西天佛爷头上的金翅大鹏,他揣着唐后主的那首诗,扶保小太子走国,将来必有一场大乱! 赵匡胤不信谣言,却深信这是不安定因索。为此,画影图形,令全国缉拿这两名钦犯。谁知过了七十余年,直到宋仁宗即位时,那两名“钦犯”仍无下落。时过境迁,人们对“唐太子走国”的兴致早已淡薄了,大宋皇室对那两名“钦犯分也不再搜捕了。 偏偏在这时,安徽省冒出一个李青。这人自称是李仙来的嫡亲长子,奉了父皇的圣旨和大军师秦飞鸿的将令,要兴后唐,灭大宋,收复天下。这李青外号“老妖”,号召力极强。他把安徽寿州改名寿春府,招集人马,兴兵作乱。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,就攻下寿州、淮南、霍丘、阜阳、颖州、六安、蒙城、怀远、界首等九城,有了地盘,便自立南唐淮王。虽然没称“皇帝”,也算独立一国。消息传到京师,仁宗又惊又怒;“来呀,宣大丞相包拯立即还朝!” 第四回 金奕殿包公献良策 校军场狄龙逞神威 书中交代。北宋天圣元年,当朝宰相冠准寇平仲病故湖南衡阳州,享年六十三岁。根据他生前的功绩,仁宗皇帝追封他为“莱国公,。后人称他“寇莱公”。与此同时,又荫封他的儿子寇叔业为礼部侍郎,官居从二品。这寇叔业才气平平,只考中过举人,年已四十,也没捞上个进士。若按正常扶序,他熬白头发熬掉牙,也熬不到二品官。依仗老爹打下落础,后人乘凉,他才位列朝班。对此,寇叔业感激涕零,又战战兢兢,唯恐能力不行,误了国家大事。可是,同僚们却说:寇侍郎远见卓识,办公得当。那些大主考们瞎了眼睛,这样的才子,早就该点他进士!其实,同僚们只看表面,不知内里。寇叔业确实不行,每逢重大的公事,他都回家与儿子商童,只要按儿子的主意办,事事无不得体。 寇叔业的儿子名叫寇成,不论是外貌、才气、能力,甚至语言,都有其祖寇准的遗风。这孩子十九岁那年就考中进士,金殿御考后又中了二名榜眼,如今在翰林院效力,任五品编修。翰林院是藏龙卧虎之地,历朝考试三鼎甲——状元、榜眼、探花都得先入翰林院,初任五品、七品,少者三年,多者十年,只要外放,最小也是二品大员。所以人们都说:翰林乃宰相之苗。 却说仁宗皇帝,自从寇准死后,他十分怀念,又十分惋惜,他知道寇叔业天分不高,所以对寇成格外喜爱。为了培养这个少年榜眼,由他亲自主持仪式,令寇成拜新任丞相包拯为师,希望包拯带好徒弟,为国家造就一代栋梁。 包拯是谁?他就是人们十分熟悉的北宋名臣包公包青天! 此人生于真宗咸平二年,原籍安徽卢州合肥县小包村。二十三岁时考中第十七名进士。初人翰林院,四年之后,外放监察御史,官拜正二品。他为官清廉,办事明断,执法严格,不拘私情。朝野称他“关节不到,有阎罗包老”。仁宗即位后,深知他的贤名,提升他为枢密院副使、龙图阁大学士、兼任首都开封府府尹。一人三职,位险权高,包公不负圣望,为国为民办了许多有益的大事。当时,只要一提“包龙图”,妇孺诊知,无人不浇。 寇准病逝之后,根据资历和地位,本该由枢密院正使文彦博晋升大承相。可是文大人很有自知之明,他向仁宗请奏:自己年事己高,才气有限,当个枢密院正使就很吃力了,若晋相位,力不从心。为此,极力保奏包拯,希望皇上破格重用。其实,仁宗很想用包拯,只怕元老们不服。有了首席元老文彦博的举荐,皇上解除了顾虑,当即拜包公入相。 论爵位,朝廷有王有公,论权力,丞相乃第一大臣了。包公运用自己的权力,使国家步入正轨。 且说一个月之前,包公的母亲封氏老夫人病故了。按当时礼节,做儿子的得守孝三年。可是大丞相日理万机,离不开朝政。仁宗只准假三个月,让他回归原籍处理丧事。如今,李青造反,必须请回丞相商讨对策。为此,皇帝传旨,令包公还朝。谁料传旨官刚走了两天,就返回金股:“万岁,包相爷正往回走,我们在京东二百里碰上了……” “速传包爱卿上殿。”“参拜万岁。”包公见驾。“臣奉旨回家治丧,得知李青造反,不敢滞留,特来禀奏。” “是了。”仁宗点头。“你回安徽治丧,李青也在安徽造反。既然近在咫尺,包爱卿必定将此案查清,快快详细奏来。” “万岁容禀。”包公确实心细,回家治丧期间,不忘国事,将李青的来历基本查清。 原来,南唐太子李仙来在秦飞鸿的保护下流落民间,至今已有七十余年。生死存亡,无法认定。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,李青绝对不是太子李仙来的嫡系传人! 却说南唐第一代皇帝名叫李异,自称是大唐太宗李世民的后代。在武则天称帝时,他的一位远祖还当过什么王爷。隔了几十辈,大唐国也灭亡了,李异早已成为平民。他三岁丧父,母亲带着他改嫁徐温。根据继父的建议,李异更名徐知浩。第二年,母亲又生了个男孩,取名徐知江。这同母异父的小哥俩有个共同爱好:不喜读书,专门练武。 乱世出英雄,徐知浩四十岁时,当了江南吴国大元帅,执掌了兵权。又过了几年,他把软弱无能的吴国皇帝杨溥杀死了,自立为王,建立后唐天下。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,徐知浩恢复祖姓,仍叫李异。这是无可非议的。可是他又传旨:令自己同母异父之弟徐知江也改挽姓名,叫作“李昌”。这就强人所难了,因为徐知江是徐温的亲子呀。怎奈圣旨大如天,徐知江只捍遵从。既然他改名李昌,儿一徐珍也得改名叫李珍,就连刚会走路的小孙子徐炎也得叫李炎了。从此,徐家绝种,满门李姓。几经枪桑,这些人物早已件古。到了宋仁宗时代,就连李炎的儿子李方正都死了,唯有李方正的儿子雄才大略,野心勃勃,他就是如今的反王李青! 若论根基,李青应该是徐温的后代。可是,百余年前改为李姓,又是皇帝钦踢,社会上也就承认了,他家人也自称是南唐苗裔。 李青确实非凡,他天分极高,十来岁的时候就显示出超人的聪慧。有些事情,大人预料不到的,他都能预料到。记性又特别好,读书的时候,先生念一遍,他就会背诵,并且过目不忘。乡亲们称他“神童”。更为出奇的是,有一天他放学归来,大雨瓢泼。李青站在一裸古松下避雨,不知不觉地睡着了。当人们寻找他时,发现树顶.上盘着一条大青蛇。这条青蛇昂首吐信,罩在李青头上。按说,这是自然现象,又属巧合。可是古人迷信,硬说青蛇是条青龙,乃李青的真魂出窍。从此,老年人对他毕恭毕敬,孩子们都叫他“小妖”! 李青成人之后,自命不凡。他觉得:自己既是南唐皇家苗裔,又是青龙下界,理应闯出一番天下。于是,他白天读兵书,晚上学武艺,一晃二十余年,文武艺业皆有造就。人们不再叫他“小妖”,而称“老妖”。李青对这个称谓十分满意:“我就是‘老妖’,搅得宋室江山不得安宁!” 要说怪,世界上确有怪事!李青家住寿州双庙村,村口有一片汪洋大水,取名瓦片湖。湖中盛产鱼虾,当地居民,多以打渔为业。这年夏天,李青也驾着一叶渔舟,在瓦片湖上撒出银网。待他收网时,发现网中除了鱼虾,还有一个古瓷瓶。这瓷瓶非常高贵,绝作民间俗物。瓶口被白胶泥封得很严,看样还经过烧炼。胶泥、瓷瓶连成一体。若想打开,除非摔碎。瓷瓶的分量极重,最少也有十几斤,里边装的什么呢?众说纷纭,实难猜测。 李青回到家中,天天观看瓷瓶,过了三个月,他实在忍不住了。于是,把乡里、县里的头面人物全部请来,当众敲碎瓷瓶,查看内幕。原来,瓶中装满金沙,质地优良,光华闪烁。另外还有一个信封,信封正面写着四句话: 无力报先皇,御诗付汪洋。 拾者从天命,凭此兴后唐! 信封中装着一首诗,正是唐后主李煜所作的那首《谒金门》! 这首诗怎么会落迸瓦片湖呢?就连编书人也说不清楚。暂作假设:秦飞鸿背着小太子李仙来、揣着那首御诗,逃出扬州行宫,却无去处。由于小太子生母韩妃是寿州人,她娘家老爹又是寿州大将军,秦飞鸿便背着小太子寿州寻亲。可能是寻亲不遇,也可能是韩家人惧怕宋皇,不敢收留,再不就是李仙来太小,受惊吓而亡,反正逼得秦飞鸿走投无路。他从行宫出来的时候,拿了几件古玩,包括那瓷瓶,又抓了几把金沙,当路费使用。于是,他把那首御诗装进瓶中,为了增加重量,使瓷瓶沉底,他又装入金沙,封死瓶口,扔进寿州城边的瓦片湖。这些经过,编书人都不知道,只是作个推理。看官若觉得不合适,就自行分析去吧。但结论必须统一,那就是:李煜的御诗,落在李青的手中! 闲话带过,供人一笑。 且说李青得到李煜的御诗,立刻精神百倍。心中暗想:天助我也!于是,他制造舆论:自己乃李仙来的嫡亲长子,并有御诗为凭证。何况又是青龙星下界,奉天命兴后唐、灭宋朝!历代王朝,为了有号召力,都搞封建迷信。李青也不例外。舆论先行,次年举旗造反,这时,他己经四十三岁了。 看官,对于历史事件,都是用历史的眼光看待。自从大宋立国以来,连年征杀不断。太祖赵匡胤在位时,先是平了五代十国,统一了中原。后来太宗赵光义即位,又与辽国大交兵,直到真宗初年,才见太平。老百姓喘息未定,西夏又反了。多亏平西王狄青为国苦战,西夏才暂时退兵。仁宗即位之后,在两代贤相寇准、包拯的治理厂,国家初见繁荣。如今,民心思定,厌恶杀伐,更害怕国家分裂,再现五代十国混乱局面。在这种大背景下,李青造反,割据一方,无疑是股逆流,受害者必定是百姓。为此,宋室讨伐李青、维护国家统一,很有进步意义。民众是拥护的,朝廷正义大臣更是赞成! 评书讲究一个“评”字,可以评论大物、评论,事件,却不能评得太多,评多了,影响故事进展。下面还是书归正传。 且说包示相尽自己所知,将李青的状况奏明当朝:“万岁,据臣在安徽调查,李青手下有大兵六万,已经攻下九城,势力还在扩张。养患如养虎,对此叛首,应尽早讨伐。” “包卿所奏甚是。讨伐李青:势若燃眉。兵部尚书王爱卿听旨。” “臣在。”兵部尚书王古达四于多岁,有勇有谋,是位忠良大臣。他按照仁宗的要求,一一典奏:“陛下,全国兵力共有四百余万,分布在各省。边关杨元帅统兵最多,号称八十万,近年来自然减员六万,尚未补充,实有七十四万。|奇+_+书*_*网|西睡定边关有兵三十万……” “嗐!”皇上心想:王兵部处处都好,就是太谬嗦。“帘外兵马,不必多说了。京师养兵状况如何?快奏朕知。” “这……”王尚书十分为难。因为太师庞文明令规定:京师兵马,由兵部左侍郎黄文炳直接掌握,不准王尚书插手。如今皇上问下来了,怎么回答呢? 太师庞文见王尚书犹豫,唯恐他道出真情,连忙奏道:“王尚书统辖全国兵力,京兵具体事宜,还是让黄侍郎察奏吧。” 黄文炳是庞文的外甥,又是亲信。他当时说:“万岁,京兵共有十三万六千人。因为近年来战争不多,兵器、马匹都很充足。” 仁宗也知道庞、黄两家的关系,冲着庞娘娘,睁一眼、闭一服。明知侍郎夺了尚书权,一也不愿挑破。包公是负贵全面的,对这事很看不惯:“黄侍郎,京兵虽属具体事宜,你也要随时向王尚书报告!” “是,是。”黄文炳可不敢惹“阎罗包老”。皇上调合:“王尚书、黄侍郎,京中三品以上的武将,能调动儿员?” “十员八员均可调动。只是……”黄文烦看了看庞文。“只是调将容易,难选帅才呀。”“黄侍郎所奏极是。”王尚书赞成。 包公也同意这种说法。因为近年无战事,那些品级高的将领们年纪大了,又养尊处优,让他们挂帅印,难操胜券。太师庞文一见众人为难,觉得火候已到,该自己说话了。为什么呢?原来内中有段隐情。 李青足智多谋,他树起反旗,攻下安徽九城之后,也知道宋朝不会善罢甘休。为了养足兵马,以力再战,他派好细给当朝太师庞文送来黄金三千两,并且提出两个要求:第一,请庞太师运用手中的权力,阻止大宋发兵讨伐。第二,如果阻止不住,就请庞太师派一名心腹挂帅。只要宋军溃败,再增黄金七千两。 李青确有韬略。他知庞文贪婪无厌,先用三千两铺路,再用七千金“钓鱼”,双管齐下,果见功效。庞文懂得:阻止发兵造不可能了,只要照第二条办事,选派自已心腹,挂帅掌权。 “万岁,”庞文上跪,“国家有难,老臣寝食不安。这几天连连思虑,倒选中了一名元帅。此人出马,必报凯旋!” “噢?”仁宗对庞文并不是很信任的。对他举荐的元帅,也不很放心。“庞爱卿,不知你保举何人挂帅?” “提起此人,名望不大。却有实才。他的父亲黄文灿,生前曾任五城兵马使,死后追封二品副将。这人名叫黄飞彪,外号花刀手,现任兵部五品都统。若论家门,黄飞彪是老臣的外孙。老臣内举不避亲,只知为国荐贤,望万岁破格重用!” “黄飞彪多大年纪了”“血气方刚,二十四岁。” “胡闹!”仁宗生气,暗想:什么黄飞彪呀?名望小、职务小、年龄小,一点威信都没有,派他挂帅,不但难灭李青,好一条小命得搭里。“庞太师,二十四岁,太年轻了!” “万岁,”庞文不急。“汝南王郑世雄、东平王高锦、平西王狄青倒是有把子年岁,他们敢挂帅吗?”老贼这话有点犯损,朝中的三位老王爷加到一块,足够二百岁,当然不能亲征了。尤其是郑王、高王,全靠着祖宗那项“铁帽子”才继承的王位,本身并没什么功劳,更没什么大能耐,听着老贼的讽刺,只得干生气,没话说。平西王狄青就不同了,他是老八王赵德芳的内侄、少八王赵璧的表弟,也算皇亲,年轻的时候,曾挂帅征讨西夏,为国家立过十大汗马的功劳。当然了,光凭军功是不能封王的。杨家将军功多高?余太君、穆桂英也不过是个“无佞侯”、“浑天侯”,至于三关大帅杨宗保,为国家守边十余年,却连个“侯爵”也没捞到。狄青是皇亲加军功,才受封平西王。朝中四大王:八贤王、汝南王、东平王、平西王,狄青排在最后,本领却是最高的。此时,狄王爷听庞文说三道四,再也忍无可忍:“陛下,庞太师言之有理。长江后浪推前浪,一代新人换改人。臣等年迈,已成废物,应该推出小将为国效力了。庞太师内举不避亲,推荐他外孙黄飞彪挂帅。老臣应该向他学习,也来个内举不避亲,我没有外孙,却有两个犬子。长子狄龙,外号铁棍震八方;次子狄虎,外号神枪手。他二人都己年近三旬,武功还说得过去。老臣推举狄龙挂帅,狄虎可任正印先锋!” 得,狄王爷一呕气,不但抢帅印,连先锋官一块抢!兵部尚书王古达满面喜悦:“万岁,狄王爷所奏甚是。大太保狄龙现任兵部参将,二太保狄虎现任兵部游击,臣对他二人非常熟悉,两位太保不仅易格端正,手中兵器更有万夫不挡之勇……” 庞文冷笑:“王尚书,照你这么说,我外孙黄飞彪是天下头号笨蛋了?” 包丞相一皱眉头:这哪像金銮殿呀?简直成大车店了!他把大黑睑在下一拉:“各位大人,你等不必争吵,本相倒有个主意。庞太师也罢,狄王爷也罢,你们举荐的人都不算数。从古至今,都以武科场挑选元帅,咱也采取这种作法,三天以后,大校场比武夺魁。荣获全胜者,再由本相亲自考试文才。文武兼备者,再向万岁推存,请圣意最后裁决。” “好计策,好主张!”仁宗首先赞同。皇上发话了,谁还敢反扰?“妆南王郑爱卿、东平王高爱卿,朕令你二人为监考官,每人带领五百名羽林军,负责校场安全。三天之后,正式比武。” “臣遵旨。”郑、高二王有身份,有年岁,他们当监考官最合适了。 三天过去,大校场布置完毕。校场的东、西两侧高搭看台,两位监考官各踞一方。南边是大门,供武士们出人。北边有个大席棚,里面摆着九张方桌,八名书吏负责挂号,另有一位是挂号棚大主管,年龄不高,名气不小,他就是先丞相寇准的孙子,现丞相包公的门徒,翰林院五品编修,榜眼寇成。 按说,挂号棚主管不是官员,只算公差,不该由堂堂傍眼、翰林担任。可是寇成跟二立监考官再三要求,说什么想开眼界。郑王、高王无奈,只得同意。反正这个差事无关紧要,派谁都行。其实,寇成有白己的打算。他想,爷爷寇准是文官,当年随同杨六郎扫北,大战辽邦,英名不朽,这次李青造反,如果元帅的人选合适,自已应该跟着溜达一趟,不图彪名青史,也为国家立功。他这个想法还得万岁批淮,此时不能明说。为了掌握考场洋情,当这挂号差最合适了。由于他的“光临”,那八名书吏也开始“骄傲”,觉得身价提高不少:“寇翰林,武士挂号的时候,咱得好好审查,混进坏人,咱可当不起。” “我看你们就是坏人!”寇成说话跟爷爷寇准一种风格。八名书吏吓了一跳:“寇翰林,我们咋成坏人了?” “武士挂号,就想报效国家。你们左审右审,先把人家当坏人,人家还敢比武吗?你们这是堵塞贤路!谁是坏人了李青!你们懂不?”“得,小爷,我们听您的还不行吗?” “约法三章,第一,武士来了,你们得站着迎接。第二,除了该问的,少打听人家底细。第三,武士走了,得送出门外。同意的在这干,不同意的一律回家哄媳妇去!” “谁说不同意了?小爷怎么说,咱怎么办!”“各就各位,少跟我哆嗦!” 不表寇成在这“训话”,单说场内热闹非凡。正中央用绒绳围了个大圆圈,圈外是观众,圈内是阵地。根据仁宗的吩咐,黄飞彪、狄龙、狄虎三人都算“阵主”。武士挂号之后,便可与他们对阵。首先上场的是二太保狄虎,此人浑金朴玉,忠厚诚实。论才干、论武功,他都不如大哥狄龙。可是手中这杆枪,也算非同小可。你着他,围着绒绳跑了三趟马,一拢丝僵,抱腕揖手:“呔,各位武士听了,某家二太保狄虎,奉了万岁圣旨,暂充阵主。哪位武士若想比武,请先去挂号,再论高低。” “二太保,休要逞强,某家来也!”随着喊声,圈外纵进一匹混红马,马上端坐一条好汉。看年龄在二十八九岁,赤红脸膛,浓眉阔目。没穿盔甲,只扎软靠,手中擎着一口三尖两刃刀,根据刀头尺码,分量肯定不轻。“阵主在上,小可多有冒犯了。” “敢问英雄,可曾标名挂号?”“去过了。在下乃安徽砀山人氏,姓朱名朗字存梁,外号人称银刀小二郎!” 狄虎明白:天上的二郎神杨戬使用三尖两刃刀,这人号称“银刀小二郎”,必定有些来历。 果然奋狄虎猜得准确。这位朱朗是谁?他乃五代第一国、大梁皇帝朱温的第七代嫡系玄孙。不过,朱朗的品格与李青大不相同。他们都是前朝皇族,李青造反了,朱朗却认为大不该。他觉得:自古江山轮流坐,只要施德政,就该拥护。为此,他把自己的名号改了。原先他叫朱朗字兴梁,现在把“兴,字改为‘存”字。存梁的含义是:大梁国皇族存条后代就行了,又何必复“兴”呢?有了这种想法,便从原籍赶到京都,自己满身武功,也要寻条出路。凑巧,皇家开考场,他便报名人围。 “朱英雄,”狄虎不收轻敌,“主随客便,请先过招。”“不恭了。”朱朗这口刀确实晓勇,仅仅十个回合,就把狄虎杀得节节败退。 大太保狄龙在旁边观阵,心中暗想:天底下高人真多呀,刚刚头一阵,就来了这样的英杰。国家有幸,群雄聚集。看来,李青必败无疑了。他正在赞叹,身边的黄飞彪说话了:“大太保,你懂不懂武艺呀?二太保不行了,你再不助阵,我可要上去了里”他这口气,似乎比狄家兄弟艺高百倍。 “多谢黄将军。”狄龙也想看看黄飞彪到底咋样。“您可得仔细,这人……” “胆小鬼!”黄飞彪把嘴一撇,跨马提枪冲进绒绳。“二太保闪开,我来擒他!” 朱朗一听就来气,有这么吹的吗?刚想问对方姓名,黄飞彪的大枪就到了。朱朗更生气,人家狄虎说“主随客便,请先过招”,这是常规。你倒好,阵主先扎枪,得,给你点颇色。主意拿定,不躲不闪,用三尖两刃刀往外一顶,这劲头可使了九分九。再看黄飞彪,俩手一张,手丫巴震得冒血,那杆枪就飞上天了。凑巧落在场外的大树上,三天之后才取下来! 大太保狄龙哭笑不得,就这两下子,老贼庞文还保他挂帅呀?大宋朝将领都死绝了也轮不上他呀!得了,三名阵主败了俩,该自己上场了。狄龙今年刚刚三十岁,人家可够身份,从上到下都是大将风度:“朱英雄,且息雷霆之怒,狄龙这厢有礼了。” “噢?您就是狄老王爷的长公子,狄家大太保?” “不敢当。朱英雄武艺精良,乃国家之幸也。按理说,为国报效,你我本应一致对敌,怎奈皇家选才,只得交锋。恕某不恭,请朱英雄进招。”朱朗心说:这才叫名臣之子:“太保爷,看刀!” 狄龙让过三招,不能再让了。一举镔铁大棍,横腰扫去。这条大棍七十二斤,扫出风声,扫出神威。朱朗明白:对手能有万夫不挡之勇,自己可得加着千般小心。为此,跃马横刀,施展绝艺。好场大战,场外的武士们看得眼花瞭乱,却分不清谁输谁赢? 场外不清场内清,大战四十回合,朱朗知道自己要败了。为什么?鬓角发热,出汗了,丝疆发紧,马蹄散了。人累马乏,岂能取胜?得了,不服高人有罪,现在就认输吧,过一会儿会输得更惨:“太保爷,在下不敌,甘拜下风了!”说罢,拨马就走。 “慢!朱英雄,再打二个回合,狄某也不行了。英雄并未输呀,还是不要走吧,留下来共同征讨叛贼。” 朱朗感动得热泪盈眶。人家狄龙战得正勇,却说自己也要不行,这是给我多大面子?我还等什么呀?急忙禀手:“太保爷,小可遵从,待考场过后,愿效力马下。” 好狄龙,考场头战,就为国家收下了一条好汉了! 重复的情节不再赘述。狄龙手中棍,连胜十三杰。有真本事的,他尽量收服。对那些狂妄好诈之徒,多少也得给点教训。这样一来,狄龙在考场名声大振,英武神威传满四方。 天将近午,狄龙面不改色,气不长出。“各路豪杰,如果没人上场,在下要用午饭……” “慢着!”有人断喝:“狄太保,我倒要领教,看看你有多大本领!” 第五回 杨金花校场夺帅印 黄飞彪冷箭射仇敌 随着话音,绒绳圈外纵进一匹白龙马。这匹马太漂亮了,浑身上下如霜似雪,一根杂毛都没有。马漂亮,人更漂亮,只见他头戴素白缎子武生公子巾,迎门镶着一块美玉。身穿素白缎子短靠,外罩绣花袍。手中拿着一杆亮银枪,红缪颤抖。脸上看,白净净、红扑扑,红白之间还透着润色。两道弯眉如同远山,一双杏眼澈似秋水。红彤彤的嘴唇,稍稍有点上吊。看年龄也就二十上下岁,男人生了个女相,俊俏之中又透着煞气!他把丝缰一拢:“狄太保,你手中那条棍确实挺猛,不过,在京师这块重地,你还挂不上头牌!” 狄龙纳闷:这小将是谁?似乎见过他,一时又想不起姓名。我已力胜十三杰,威震武考场。他敢于近前较量,必定是位高手:“小英雄,你可曾标名挂号了吗?” “怎么?”小将不解,“打就打呗,怎么还标名挂号呀?”“这是国家的规定。凡下场武士,都得先去标名挂号。朝廷掌握了这些人的状况,方能量才使用。刚才下场为那十几位英雄都是先挂一号,后比武,难道你没看见吗?” “我刚来,就见你打了最后一仗。狄太保,在哪挂号呀?”狄龙心说:得,我成问事处啦!只得答道:“考场北边有个席棚,那里专管挂号。” “你可不许走,我一会儿就回来。”小将一拨马头,来到挂号处。 “您来了,里边请!”八名书吏都站起身来,恭恭敬敬,笑脸相迎。 小将一惊:怎么这么客气?莫非他们把我认出来了?那就糟了,因为我不想暴露身份呀!其实,小将多余耽心。书吏们对谁都这么客气,因为寇成有规定:谁得罪了武士,就“开除公职”。书吏们见小将发愣,唯恐人家生气,赶紧搬来一把椅子:“要不,您先歇会儿?” “不,不,我想标名挂号。”小将说着话,脸色一红一白,似乎有点紧张。 寇成走过来了。他上上下下看了小将几眼,又围着小将转了三圈,闹得小将直发毛:“你们谁管挂号呀?”看样,他想速挂速走。 寇成一笑:“谁都管,我是头。来吧,我亲自给你登记。”“多谢了。”“别客气,咱哥俩有点缘份。我一见你,心里就特别高兴!” 小将的脸,“唰”地就红了。又把眉头一皱:“你快挂号吧!在下山西太原人氏,今年二十一岁,叫,叫,叫宋朝卿。” “好,好,好个宋朝卿。登记完毕,请小兄弟再按个手印。”书吏们纳闷:没这个项目吗!寇小爷怎么想一出是一出? 小将稍有犹豫,又不能违反规定,只得伸出右手,在挂号摘上加盖手印:“我可以走了吗?”“好走,好走。”书吏们又站起来了。 寇成格外殷勤,直送到门外:“小姐……”“唉。啊?你^你管谁叫小姐?” “嗐!”寇成微微一笑。“谁叫小姐啦?我说‘小将’, 祝你马到成功!” “哼!”小将瞪了寇成一眼,催马而去。 寇成回到席棚,当众吩咐:“你们在这好好侍候着,不许摆官架子。我去看看那个小丫头到底会不会武艺?” 书吏们奇怪:“小爷,哪来的小丫头呀?” “你们呀,只能当个书吏,这辈子也当不了大官!一个个有眼无珠,不辫真假。刚才那位小将是女的!” 由于寇成平易近人,岁数又小,身份虽说挺高,书吏们也不怕他。几个胆大的甚至敢和他开玩笑:“小爷,您刚才说啦,我们要是得罪了武士,一律回家哄媳妇去。您把武士说成女的,是不是也想哄媳妇啦?” “呆着,大胆!”寇成想摆架子,又摆不上来。“狗东西,我翰林老爷说话,能没有根据吗?刚才,我围着那个人转了三圈,发现她耳朵眼儿还没抹严呢,肯定平时戴环子。这是其一。第二,我有意逗她一句,说跟她有‘缘份’,你们看她那小睑,‘喇’地就红了。老爷们儿有这么爱害燥的吗?第三,我让她按手印,她那小手一伸,嘿嘿,还带‘兰花指’呢,这是习惯动作。还有第四,你们都没听着,我送她的时候,故意叫了声‘小姐’,她还真答应了。答应之后,又想不承认。晚了!全让本翰林看得清清楚楚!据我佑计,那个小丫头女扮男装来校场夺印,肯定是有点来历。我去看看,得弄清她的身份,查明她到底是谁!” “嘿嘿,不怪您当榜眼,我们连秀才都考不上。您就是比我们高。”书吏们佩服。“少捧臭脚,我去去就来。”寇成说罢,奔向场中。 看官若问:寇成分析得全对吗?当然,丝毫不错,那小将确实是位巾帼英雄。前文书曾有交代:三关大帅杨宗保和浑天侯穆桂英共生了二男一女。长子杨文广,次子杨文举,女儿杨金花。当时,社会上重男轻女,天波府却是男女平等,甚至女性超过男性。为什么?因为天波府女性太多了。佘太君、七郎八虎妻、八姐、九妹、杨排风、穆桂英,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女性。在女性掌权的家族中,少女杨金花分外受宠。老奶奶佘太君,奶奶柴郡主,姑奶奶八姐、九妹,烧火奶扔杨排风都把金花视为掌上明珠。至于妈妈穆桂英更对女儿十分疼爱。杨府的家教不能说不严,可是金花小姐受宠太多了,脾气禀性稍稍有点狂热。她六岁练武,一家子高手轮流教她,今年二十一岁了,手中那杆枪练得神出鬼没。太奶奶拿她取笑:“丫头年纪不小了,枪法这么厉害,谁还敢娶你呀?” “我不嫁人,一辈子陪着老太奶。” “瞎说!”佘太君笑道:“咱们老杨家娶进来一大堆儿媳妇、孙媳妇,可就是缺少姑老爷子。你那两位老姑奶奶就一辈子没嫁人,我都后悔死了,还能让你也老在家里吗?” “叫我嫁人也行,他除非能胜过我的这杆枪。哼,普天底下,胜过杨家枪的,大概还没下生呢?” 佘太君笑着摇头:“你们听她狂不狂?丫头,你才多大呀?没见过的能人多去了!狂吧,早晚得吃亏。” 柴郡主也笑了:“明天,我让你爹给你找个高手,你要再狂,就让你女婿打你!” 杨排风今年也有六十多岁了,别看她是个烧火丫头,在杨府地位可不低。平常素日,她最喜欢金花。此时,她见太奶奶、奶奶一块数落孙女,有点抱不平:“依我说呀,咱们小小姐要找女婿,就找个念书的的文官。文宫不会武艺,小小姐一瞪眼,他准害怕!”众人大笑起来。 佘太君格外开心:“排凤说得也在理儿,咱家几辈子都练武,金花嫁个念书的,不也改换门庭呀!” “不听你们说了!”金花把小嘴一撅,“谁撵我我也不走!”说罢,回到闺房。 金花有个贴身的小丫头,名叫杨蛾,今年才十六岁。她侍候小姐四年了,也会个三角毛、四门斗。由于主仆的感情极好,杨蛾跟金花寸步不离。此时,她见小姐回房,便关门笑道:“小姐,老人们说得也对,该找婆家就找呗,您一个练武的,害什么操呀?” “你少说废话。去给我倒碗茶来。” 杨蛾一边倒茶,一边接着说:“其实,倒有个合适的,就是岁数大点,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媳妇。如果年龄上小几岁。又没媳妇,那就好了。” 金花觉得可笑:“最好再小几岁,十七八,我把你给他!” 杨蛾一撅嘴:“人家说正经的呢,您把我挤里干啥?小姐,您还记得那年八月节不?狄老王爷也不从哪弄来两口小宝剑,说什么不能削铜断铁,也能立刃吹毛。他派大太保狄龙亲自给咱家送来了,说是赠给文厂、文举两位少爷每人一把。当时把您气得要命,还骂狄老王爷瞧不起女孩。那天,咱家老祖宗请大太保喝酒,文举二少爷还缠着他练棍。大太保练了几趟,都说他练得好。唯独您‘哼,了一声,还直门撇嘴……” 金花想起来了:那年,哥哥杨文广诈死埋名,去了鹅头寺。这件事只有寇丞相知道,别人一概不知。有一天傍晚,狄老王爷来了,进门就哭。太奶奶把狄王爷让进书房,小声嘀咭了半天,狄王爷临走的时候笑了,估计知道了内幕。第二天,大太保狄龙就送来两口宝剑,给哥哥、弟弟一人一口。自己确实骂过狄王爷瞧不起女孩。那天,大太保狄龙喝了不少酒,还耍酒疯练棍。别人夸他武艺高,他说什么来着?噢,他说:武艺再高,在京都这块地方也挂不上头牌。这话有点狂,含义是:一京都若没有杨家将,他就挂上头牌了!我当时觉得好气好笑,就“哼,了一声。大太保也有觉察,还看了我几眼。这事过去很长时间了,杨蛾为什么重新提起?明白了,她刚才说“有个合适的,就是岁数大点”,莫非指狄龙?嘿嘿,这丫头呀,简直是乱配鸳鸯! 杨峨自以为是:“小姐,狄龙是少王爷,门第不低,本人武功又好……” “你把他看得太高了!”“不光我高看他,国家都高看他呢!”“这话怎讲?” “昨天府里开饷,我把奉银送给我哥,让他给我妈捎去。您也知道,我哥杨青在咱府里喂马。我送钱的时候,他正给几匹好马配鞍鞯呢。我问他,府里谁要出远门呀?我哥说:‘南边有人造反了,国家开武场,选拔大元帅呢。皇上看重狄大太保,派池当了阵主,那颗元帅金印,十有八九得归他。咱们老杨家是忠良,为国效力,说不定得保着狄龙一块出征。我把战马先收拾利索了,省得现抓瞎。’小姐您想啊,咱老杨家都得保狄龙呢,不高看他行吗?”杨蛾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孩子,想法十分天真。 “杨家将保他?”金花那股狂热劲又上来了。“哼,他给杨家拉马坠蹬,杨家还不定要不要呢!那颗元帅金印应该是老杨家的,别人休想夺走!”“小姐,咱老杨家谁去夺印呀?” “这……”金花难住了。谁去呀?杨家将男丁太少了。老爹杨宗保镇守三关,别说回不来,回来也不能去。年近半百了,身份又那样高,绝不能跟狄龙夺印。弟弟杨文举今年十七岁,还嫩点,武艺也不很高。最合适的是长兄杨文广,又在鹅头寺呢。也罢,小姐银牙一咬二“我去!” “您,您是女的呀!”“我妈穆桂英也是女的,当年挂帅,大破天门阵!”“太对了!可,可是……家里长辈要不让您去呢?”“咱偷着去。夺下金印,替杨家扬名。” “不行。狄太保见过您一次,万一认出您来,跟家里一报告,那印还能夺吗?”“让我想想……有了,咱主仆女扮男妆!” “好极啦!我马上找二少爷借衣裳去。”“一万别说露了。” “放心吧。”杨蛾找到二少爷杨文举的奶妈,只说小姐去打猎,借两套男装。因为常有这种事,奶妈也没怀疑。衣裳借来,主仆换妥,又从杨蛾的哥哥杨青手里挑了两匹白马,二人从后门绕出,来到武考场。金花以为天衣无缝了,谁料被寇成一眼识破。为了弄清她的底细,寇成出离席棚,跟向场中。 再说金花,心中高兴:嘿,我还真挺机灵,临时报名宋朝卿,大宋子民嘛,把那挂号的骗了。那小子真损,一个管挂号的,官不大,道道不少。还说什么跟我“有缘”,管我叫“小姐”,等着吧,比武过后,我查查他的姓名,非收拾他不可,想着想着,来到绒绳圈。 “小将,”狄龙心眼实,一直在这等着呢。“你可挂号完毕?报上名来。” “某家宋朝卿,山西太原人氏。今日出马,我让你挂不上头牌!” 狄龙心想:这“头牌”二字,他在挂号前就说过一次了,为什么再三重复?这句话,我似乎也讲过,“京都有杨家将,我挂不了头牌。”如今,他是不是在嘲笑我呢?其实,金花确实在嘲笑狄龙。狄龙厚道,只觉得对方眼熟,却万万想不到是杨金花。得了,不必理他:“小将,请快快进招。” “看枪!”金花枪法不俗,又准又快。 “啊?”狄龙一惊。行家伸伸手,就知有没有。“小将,你跟谁学会的杨家枪?” 金花也是一惊:狄龙的眼睛真毒,刚刚头一枪,就被他看破门路。管他呢,夺印要紧。姑娘不言不语,大枪连连刺下。 狄龙为难了:他既然使的杨家枪,肯定与杨家有牵连。狄、杨两家,情深如海,我若伤着他、碰着他,对不起杨家将,还是留点情吧。这么一来,狄龙只拿出七分本领,手中的大棍,重举轻砸。即便这样,杨金花取胜,却比登天还难!好狄龙,武艺太高了,他既要暗中留情,还得让旁观者看不出破绽。暗假明真,果然骗过群雄。武士们高叫:“小将真勇啊,大太保也难胜他!” 看官若问:校场中这么多武士,难道都看不出真假?非也。其中有一个人早已认定:狄太保手下留着三分情!这人是谁?他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,杨家将第五代嫡系传人杨文广! 杨文广从哪来的呢?前文书说过,他奉了师爷之命,离开鹅头寺,回归天波府。当走到中条山下阳城县时,又收了董麟、宋豹二员好汉,并从他们的嘴里得知李青造反的详情。杨文广心想:这可是大事,为国为民,自己都应该军前报效。于是,他带着董、宋二将,急赴京师。 谁料,越渴越吃盐。离开阳城县,走了半日,刚刚进人河南境界,董、宋二将就病倒了。这病来得急,肚子疼得厉害,两员铁塔般的好汉,竟在床上撒泼打滚。文广令店家请来医生,医生诊后说:他俩极饿猛餐,胃口承受不了,这种病,最少也得半个月才能康复。文广埋怨自己:明知道他俩饿了三天,已经到了抢饭的程度,就不应该叫上满桌酒席,而应该让他俩适当控制。现在后悔也没用了,只好让他俩养病。可是,国家军务紧急,在这滞留半个月,必定耽误大事。扔下二人不管?更不行。别说是世交的朋友,路人有难也该解救。真急呀! 当晚,董麟、宋豹吃药睡下,文广却睡不着。他从战马褥套中取出一本兵书,灯下苦读。他们住的是一明两暗式三间上房。论财力,文广可以把这三间房子全包下来,可是,他们又不能分居,两个病人必须住在同室,文广也得在身边照顾。为此,三人只包了东屋,西屋留给其他客人。时近午夜,董、宋二将又犯病了,疼得他们嗷嗷怪叫:“什么狗屁大夫,吃了他的药,比白天更厉害了!哎哟,哎哟,疼死了,要命了,活不成了……” 文广手足无措:“二位兄弟,先忍着点,我让店家另请医生……” “都他妈一个味,大哥别管我们了。快进京吧。我们要是死了,让店家雇人埋……”“不许胡思乱想!” 他们这一闹腾,把西最客人吵醒了。西屋这位可不是善碴,来到东屋,飞脚踢门:“你们是夜猫子呀?还让别人睡觉不?” 文广自知理亏:“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说着,抬头一看。啊?三更半夜,几乎把人吓死! 怎么啦?眼前站着的这位,足够天下一绝。 论身材,高有六尺,横宽二尺有余。满脑袋黄头发,足足梳成一百多根小辫。一张胖胖的圆脸,抹了足有四两花粉、二两胭脂。浓浓的眉毛下边,是一双细长眯缝眼,大鼻子大嘴,嘴唇挺厚,不够一寸,也有八分。唇上涂满红色,红的疹人。从下往上看,脚穿一双紫色大花鞋,腿登一条鲜绿色灯笼裤。上身披着粉红色夹袄,绣满各种花草。里边是金黄色抹胸,抹胸下边鼓鼓篷篷,那双巨乳就像两座小山。看年龄,也就十八九,绝对不超二十岁。说话粗声粗气,又有点拿拿捏捏:“店房是大伙住的,可不是你们家!” 文广心说:好丑的丫头。若不是这身穿戴和打扮,谁敢信她是女人!只得解释说:“这位……噢,这位,这位客人……” “叫小姐!”“是,是,小姐,我的两位朋友偶染重病,吃下药去,腹中疼得更厉害了,所以喊叫,惊扰小姐不安,在下赔礼了。” “小白脸还挺会说话呢。你的朋友得的什么病?来,本小姐给看看。”说着,她给董、宋二将摸了摸脉,又看看舌苔。“吃饱了撑的,没事。”丑丫头冲文广“嫣然一笑”,转身回屋。片刻,托来两颖药丸,“吃吧,明天一早大泄,中午痊愈!” 文广半信半疑,董、宋有病乱投医,见药就想吃。他们把药丸服下,立见功效,肚子马上就不疼了。乐得二将给几女作揖:“恩人,救命恩人。明天中午要是真能好。给你磕头。” 这一闹腾,天一也亮了。二将急着上茅房,半日大泄三次。到了中午,除了稍稍虚弱,已和正常人完全一样。喜得二将跪倒在地,果然给丑女磕头。丑女也是女,懂得害燥;“快别这样,奴家生了十九年,还没人给奴家磕头呢。” 董、宋想乐而不敢乐:就这模样,还“奴家”呢?文广大度:“小姐,您可帮了大忙,我们正急着迸京,幸亏他二人病好了,否则就会误了大事。敢向小姐姓名,将来有机会,必当重报。” “报啥呀?”丑丫头把大厚嘴唇一咧,“小白脸,想问奴家姓名,得先说说你是谁?你要值得奴家报名,奴家再报。不值得奴家报名,咱就地两清。” 董、宋心想:这丑丫头派头还不小:“恩人,我大哥可有名有姓,人家叫杨文广!” “啊?”丑女一愣,“你是杨家将?在你面前,我这名就不值钱了。实话对你说,我老爹叫曾之远,是位步下将领,官居安微霍丘城六品都司。我还有个哥哥叫曾杰,跟奴家大相反。奴家人高马大,哥哥的身材却不足五尺。别看他长得矮,本领比我老爹高出十倍。奴家还有位姨妈,从小出家,法号‘双绝神尼’,本名叫啥,我也不知道。出家人不准结婚,姨妈没有子女,就把奴家抱养去了。后来我才知道,姨妈的大马金刀算一绝,良医妙手也算一绝。所以才称‘双绝神尼’。我随姨妈练武十四年,同时也学会治病。采百草,酿药丸,别说肚子疼,死了三天,我都能救活。头些日子,姨妈告诉我,安徽反了个什么李青,占了霍丘,把我爹杀了,把我哥打跑了。姨妈派我下山,找到我哥,共同为爹报仇。姨妈还说,奴家年龄不小了,如果有合适的,就,就找个婆家。”丑女说到这,竟含羞带臊地膘了文广一眼。“上哪找合适的去?昨晚住店,你们屋里喊叫,我才把药送去。真没想到会碰上杨家将……”说着,又向文广凑近两步。 文广赶紧一闪:“小姐,您把别人都介绍了,您自己的名字还没说吗。” “我叫曾凤英,姨妈送了个外号,叫‘双绝少女’! 董、宋实在忍不住了,咧嘴大笑起来。文广瞪了二人一眼,心说:这曾凤英虽丑,却很纯净。想什么,说什么,并不装腔作势。笑人家就不对了:“小姐,杨某急着进京,也为了征讨李青之事。将来,沙场之上,咱们也许会再见。天色不早了,您去寻访哥哥,我们也得启程。” 丑丫头恋恋不舍:“还能见得着吗?”“也许能。小姐,后会有期。”杨文广说罢,带领董、宋二将,奔往京都。 看官,这段插曲十分紧要,您千万记住。到后来,大元帅杨文广前敌受伤,多亏丑女曾凤英采用“鹿回头”,才救下文广的性命。届时,还有一段精彩情节,此处暂不细表。 却说文广等三人来到汴梁,他们一进北城门就听说了,城西大校场正在比武夺印。文广叹道,幸亏曾小姐及时把病人治好,若养病半个月,一切都晚了!于是,他没顾回家,穿城而过,来到校场。这时已是中午,正碰上杨金花大战狄龙。金花虽是女扮男妆,根据她的枪法和容貌,文广已经看破:此人定是胞妹。金花呀金花,你再练上十年,也不是狄龙的对手。 董麟、宋豹可分不清高低:“大哥,这小将真行啊,狄大太保打不过他。” “嘿嘿,人家手下留着情呢,狄太保若动真功夫,小将早败十回了!” “真的吗?我们怎么没发现?”俩人想了一会儿,明白了,“噢,跟您差着火候呢!” 文广犹豫:妹妹快不行了,自己上不上阵呢?第一,自己诈死埋名八年了,不到关键则刻,不能轻易露头。第二,狄、杨亲似一家,小妹仅仅亮出杨家枪,狄太保就留情了。我去战他合适吗?可是不上阵,回京又干什么来的呢?眼前是最好的机会,不能轻易错过呀!由于心情矛盾,他摸摸大枪又放下了,放下大枪又摸起来。恰在这时,有人捅他后腰:“小哥们儿,该上就上去,怎么三心二意呀?” 文广一看,身边站着一人。书生打扮,年龄在二十刚出头,五官十分清俊。不由暗道;奇怪,全场拥满马上的武士,又从哪里冒出个步下的书生?其实,文广不认识他,他正是当今翰林、榜眼寇成。因为寇成识破了金花的女相,所以出来看热闹。他也不认识杨文广,只觉得这人有点反常,摸枪又放下,放下又摸,好像底气不足。寇成心想:这小伙挺英武,我给他鼓鼓劲,万一是条汉子,国家就多个帮手。所以他才捅了文广的后腰。怎么捅后腰呢?因为文广在马上,比他高的多。谁料,腰也捅了,话也说了,那人还犹豫不决。寇成好笑,又冒坏水:“哥们儿,我听你刚才说,狄龙让着小将呢,小将一会儿就败。别让小将丢脸呀,你该上去帮帮忙。噢,京都大地盘,你抹不开喊话?得了,我替你喊一声。”寇成在文广的马屁股上击了一掌,放开嗓门:“小将请回,待我火战狄龙!” 文广生气,这人有什么病?怎么替我报号呀?有心不上去,不行了。因为战马都有灵气,只要一拍它,它就往前冲,蹄跳咆哮,闯人绒绳圈。 要说亲骨肉,确实有血缘。金花与文广八年没见面了,还是一眼就认出:“哥哥,您来的真是时候,那颗帅印,咱家挂定了!” 狄龙心说:这人是谁?宋朝卿叫他哥哥,看来也是宋家人了。有人若问,狄、杨两家那样亲密,狄龙怎么不认识杨文广?看官不知,早在二十多年前,老王爷狄青曾对两个儿子进行过严密考察,他发现长子狄龙天份极高,为了加强培养,便把他送往山西五台山学艺去了。狄龙艺成回家时,杨文广又上了鹅头寺,所以他们从未见过。文广知道他是狄龙,也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,狄龙却不知道他是文厂。此时,见这员小将让过那员小将,便勒马问道:“宋英雄,你可标名挂号了吗?” “宋……”文广不解,很难答话。 寇成在圈外站着呢,他是送人送到家:“已经挂号了,他叫宋家臣了” 杨金花的战马已经跳出绒绳圈,听见喊声,她才发现寇成。不由心中暗笑:根据哥哥的神态,肯定没去标名佳号。这个小挂号官还真有灵气儿,我叫宋朝卿,他给哥哥起名宋家臣,可不是嘛,扬家将本来就是大宋卿臣。想到这,姑娘瞟了寇成一眼,眼神中充满了好感。 狄龙一见寇成答话,也就全信了。人家是挂号棚的主管呀!说道:“宋家臣,请来过招吧。” 文广再次为难:这一仗,只能胜,不能败。第一,涉及到杨家将的名誉。第二,涉及到自己的前途。狄龙的武功,已经见过了,若说胜他,有十分把握。可是大太保败阵,他的名誉、他的前途也受阻呀?怎么办呢?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:“大太保,看枪!” “好枪法!”狄龙知道:自己输定了!这宋家臣比那宋朝卿高出百倍。 读者不解:狄龙既然能识破杨金花使的是杨家枪,他为什么不能识破杨文广的枪法?原来,文广在鹅头寺学艺八年,枪法发生了变化。他把杨家枪、张家枪有机结合,柔中带刚,恩威并举。这种枪法,别说狄龙没见过,就连编书人也难以形容它的妙处。反正是妙,妙极了!只用了九个回合,文广神枪一颤,“啪”!便将狄龙左鬓边配带的蓝绒球挑飞。狄龙一想,完啦,他的枪尖只要稍稍往里一拐,我轻者带伤,重者丧命。谁料,文广收枪拨马,身体摇晃:“大太保好厉害,某家几乎坠镫!” 这一切,最多不到三秒钟!狄龙心如明镜:宋家臣仁义英豪!还打吗?才九个回合就出现险情,再往下打,就不知好歹了。想到此处,大太保拔马撤下:“宋英雄,接下去该你力会群杰了。” 二太保狄虎大惑不解:“哥哥,他都快落马了,你怎么把阵主轻易让出?” “贤弟,你看愚兄鬓边的蓝绒球还在吗?” “啊?被他挑了?”狄虎大惊失色。“那也太块了,我盯盯不错眼,却没看出来!” 不但狄虎没看出来,杨金花也没看出来。姑娘气大了,哥哥学艺八年,就这个德性呀!没怎么样吗,差点摔下来,还够个练武的吗?她这一生气,觉得浑身燥热。坏了,把女扮男妆这碴给忘了。一伸手,摘下壮帽,满头秀发如云飘洒:“哥哥,你给杨家将丢人!”这一喊叫,更坏了,等子哥俩全部暴露! 狄龙一看全明白了:“噢,原来她是金花小姐呀,我觉得眼熟嘛!如此说来,那宋家臣一定是文广贤弟了,好,我败在杨文广手下,并不丢人呀。各位武士,请帮我寻找那颗被杨文广挑飞的蓝绒球……”狄龙确实厚道,厚道得可爱! 站在狄龙身边的正是五品都统黄飞彪。他一听“杨文广”三个字,眼珠子就红了。八年前,父亲黄文灿正是被他刺死。他现在又出来了,该我替父报仇!主意拿定,摘下弯弓,一根冷箭,直奔杨文广射去! 第六回 闹金殿太师谋王印 探地穴少帅得宝枪 狄龙不愧大将军。眼观六路,耳听八方。他正跟狄虎说话,猛听身边弓响镝鸣,就知有人暗施冷箭。说时迟,那时快,他早己掏出一块飞簧石,右手一抖,以石击箭。这招,普通人可练不会,即便武术天才,最少也得练习三年!那块飞簧石如拳头大小,讲究一快、二准、三有力。今夭,狄龙急了一点,用力也大了一点,“哨啷”,石击箭落。可是劲头还没用完,速度也没减慢,照旧还往前走。说该着也算该着,说天意也算天意,它不偏不斜,恰恰砸在黄飞彪的左额头上。这块石头是花岗岩磨制,硬了一点,黄飞彪酒色过度,脑袋又糟了一点,再看,万朵桃花开。玩火者自焚,黄飞彪害人不成,却横尸马下! 狄龙大惊。黄飞彪是现任军官,又是钦封阵主,同时还是庞太师的外孙子。虽说被自己误伤,人命关天,祸也不小。只急得大太保手足无措,目瞪口呆! 眼前这一幕,很多武士没看清。二太保狄虎和第一位登场的武士、银刀小二郎朱朗却看得十分真切。原来,狄龙收伏朱朗之后,朱朗就和阵主们站在一起了。他离黄飞彪最近,黄飞彪冷箭伤人的事,他也首先看见了。本来他想阻止,又来不及。狄龙一石解围,令朱朗十分敬佩:“大太保,眼前的事件,朱某目睹。不论走到哪里,在下都愿当人证。” 狄龙苦笑:“根据黄飞彪的身份,你这人证不好当猗啊!” 武考场出了人命,死的又是阵主,纷纷大乱。两位监考官高土、郑王也赶到现场。经过调查,二王明白:事闹大了!第一,误伤也罢,谋杀也罢,黄飞彪亡命,庞太师绝不会善罢甘休。第二,狄龙既是“凶手”,又是钦命阵主,两位监考宫对他无权处置。第三,这是最重要的一条,据狄龙、狄虎和证人朱朗所述,黄飞彪为了替父报仇,暗杀杨文广,才误遭石击。可是,杨文广死了八年,朝野俱知。如今,杨文广再度现身,涉及到历史旧案,怎么办?只有禀奏皇帝,请圣意裁决才是唯一的出路! “狄龙、狄虎、证人朱朗,你们都不能再回家了,必须跟我们上殿面君。”二王说罢,又向场中喊道:“那个杨文广,你也不能走,不论你是真是假,都得去参见万岁。” 杨文广根本也没想走,他扭头吩咐:“金花,你赶紧回府,把校场详情报告各位尊长。愚兄随二王上殿去了。”“哥哥,黄飞彪之死,与咱无关呀。” “你错了!黄飞彪弓响铺鸣时,我早己发现。正要躲他,被大太保解围。大太保误伤黄飞彪,为的是救我,怎能说与咱无关?再者,愚兄诈死埋名八年,今日也该了却。你回家去吧。向长辈述说时,要婉转一点,省得老人家们着急。” “我明白。妙金花只得遵从。 “我说宋朝卿,回家告诉你们老太太,你哥哥杨文广和大太保狄龙都没事。”说话者乃是榜眼寇成。他从绒绳圈边缘捡起了黄飞彪的那支冷箭,又从黄飞彪身旁投起那块带血的飞簧石,扬臂喊道:“天下的武士都看清了吧?这支冷箭上刻着黄飞彪的名字,它又落在绒绳圈的边缘,这就足以证明:黄飞彪确实将它射出,因为冷箭不会自己飞呀!再看看这块圆石头,”寇成不认识飞簧石,尽说外行话,“圆石头上带着血迹,这也证明:它确实是杀人‘凶器’。这两件物证非常重要,结论是:阵主黄飞彪射出冷箭,企图杀害武士,而另一位阵主狄龙为了保护武士,抛出圆石头,击落冷箭,捎带着误伤人命。是非曲直,现在完全清楚了。各位武士,你们在标名挂号的时候,我是一律远接近送,为什么?因为你们都是栋梁,为了保卫国家,替朝廷卖命,才来赴考。结果呢?阵主黄飞彪拿你们不当人看,冷箭暗射武士,唉,我这读书人都替你们练武人寒心呀!各位,两位老王爷虽是监考官,他们也有难处。黄飞彪是庞太师的外孙子,惹不起呀。这个案子肯定得打到金弈殿。武士们都是热血人,敢不敢到午朝门外替狄太保作证啊?” “谁不去谁是孙子,他不配骑战马、挎刀枪!”武士们被寇成连煽带捧,浑身发躁! 高王、郑王看了看寇成,心说:这小子比他爷爷寇准还“古董”。上千名武士真的拥向午朝门,皇上也得合计合计。现在李青造反,国家正在用兵之际,真把练武的都得罪了,谁还保他江山? 金花小姐看着寇成,心中充满感激:这个小挂号官招法真多,他先把物证抢到手了,又拉全体武士去当后盾。这么一闹,狄太保和我哥哥准能胜利。可惜,唉,他只是个小小挂号官,若是有点出身、名位嘛……得,姑娘大了都爱想入非非。 且说高王、郑王带着狄龙、狄虎、朱朗、杨文广等一干人奔往金奕殿,后边跟着上千名武士。又有几名军卒抬着黄飞彪的尸体,那热闹场面,可想而知了。 再说宋仁宗,由于李青造反,国家的安全受到威胁,致使他寝食不宁,千思万虑。为此,他传下一道圣旨:在武场挑选元帅期间,上至天子,下至群臣,一律全天办公,谁也不准休息。在金奕殿后身有个小星,说是小屋,其实也金碧辉煌,名曰“整衣厅”,就是皇上升座之前,先在这小屋修饰一下形象。如今,仁宗不回后宫,只在整衣厅批阅公文。至于大臣们只好在朝房就坐,随时听候圣旨传唤。这时,禀笔处总管太监高升跑进整衣厅:“万岁,大事不好了。午门小太监让奴才禀奏,说是一千多名武场考生在午门聚集,扬言求见万岁,要当什么证明人。是接见,还是弹压……” 仁宗一皱眉:“你好糊涂!没弄清他们的目的,怎能随便接见?国家正在用兵之际,对千名武士,又怎能随便弹压?来呀,撞钟击鼓,朕要临朝!”皇上终归是皇上,不似太监那样紧张。他刚刚坐上绣龙墩,高王、郑王也到了。“二位老爱卿,看你们神色慌张,不知出了何事?奏来。” “陛下容禀。”二王将武考场之事细说一遍。“万岁,”太师庞文、兵部左侍郎黄文炳双双上跪,臣等冤枉啊!” 仁宗心说:他俩是够冤的。八年之前,黄文灿被杨文广挑死了。如今,杨文广重新露面,旧案还没处理呢,黄飞彪又让狄龙打死了。该着老黄家倒霉,凶手都是硬家,一个杨少帅,一个狄少王,这事还真难办。他沉思良久:“高王、郑王,你二人身为监考官,怎么让考场发生血案?” “万岁,”二王也明白;皇上拣软的捏,拿我俩撒气,得了,我俩又没军功,又没本事,平时怕你,今天也吓唬吓唬你吧。“老臣知罪。不过,根据常规,监考台距考场甚远,臣等鞭长莫及啊。幸亏有狄虎、武士朱朗为证,另有千余名考生也亲眼目睹。他们都自愿聚集在午朝门,随宣随到。请陛下传旨,龙楼御审,一定能弄清真情。”二王也留心眼呢,对寇成煽动闹事,一字不提。 “这……”仁宗摇了摇头,“千名武士,岂能都上金殿?来呀,只宣那个什么朱朗出庭作证,其余的武士,全部遣散!” “且慢!”大丞相包拯撩袍跪倒,“万岁,使不得。”“噢?包爱卿,那些武士敢往里冲吗?” “估计还不敢。但是,万岁,李青造反,正在搜罗人马。那一千名武士,若有五百名投靠李青,对我宋朝会大大不利呀!”包公这话虽说公允,多少也带点“倾向性”。 “那,那就先审朱朗,暂不遣散武士。”仁宗为了自己的夭下,也只好妥协。 朱朗奉旨上殿,把黄飞彪如何搭箭,狄龙如何飞石,石击箭落,又误伤人命的全过程说得有条有理,清清楚楚。谁料话音刚落,庞文又奏:“万岁,这人准是被狄家买通了。哪有这种巧事?石头打死人,我却不信!凭他一个证人,万万不能结案呀!” “谁说只他一个证人?证人多着呢!”榜眼寇成嘻嘻哈哈,左手拿着一卷纸,右手撰着块石头,胳肢窝夹着根雕翎箭,上前奏道:“万岁爷,金殿不准带寸铁,臣夹根箭来,先请罪。可是,不夹这根箭,您查不清真象。夹来这根箭,可就省事了。” 凡是翰林官,都跟皇上挺熟。尤其那些“小翰林”,仗着个个聪明、个个有学问,跟皇上说话都特别随便。普通大臣说一句走板的,就可能犯罪,“小翰林”们句句走板,皇上听了还挺乐。尤其对寇成,仁宗一见他不稀罕别人:“寇成,你不在院内读书,来金殿何事?” “小臣替皇上效劳,当了考场挂号官。考场的事,小臣都见着了。这箭,是在比武场捡来的,这块石头,也,也是在比武场捡来的。这两件都是重要的物证,究竟证明什么?我一个人说了,庞太师又不信。这不,八九百名武士写了个联名证词,请圣上自个看吧!”说完,寇成把那卷纸递给了太监高升。 当年,高升沾过老寇的光,如今偏向小寇。他读罢证词,又加评论:“万岁,寇翰林真有两手,他要不替您调查,哪能真象大白呀?请万岁吩咐,赏他点什么?” “退下!”皇上生气:你就别跟着瞎掺合了。还“真象大白”,照这说法:黄飞彪冷箭伤人,死得活该;狄龙为救武生,误杀人命,不但没罪,反而有功。如果这样处理,我对不起老黄家。回到后宫,庞娘娘肯定又哭又闹,朕的日子就难过了!怎么办呢?仁宗真为难了。不杀狄龙,庞、黄两家不会甘休;若让狄龙偿命,于理不合,又怕逼反千名武士。也罢,只有折衷,才能平息这场风波:“宣狄龙上殿!”“参见万岁。”狄太保战战兢兢。 “狄龙,你身为阵主,犯下血案,辜负了联躬的信任!本该让你抵偿人命,念你是误伤,又有寇翰林、朱朗及武士们作证,朕免你死罪,来呀,重责八十军棍,刺面充军,发配云南哀牢山,国家永不复用!” 狄龙听罢,泪流满面。这种处分,跟死刑差不多了。面颊刺上“罪犯”二字,一辈子在哀牢山打石头,永不出头露面,就像一块行尸走肉,满身武功无处用,活着还有什么意思?想到此处,狄龙猛然站起,一头向玉柱碰去。幸亏朱朗就在他身边,用双臂一搪,起了缓冲作用。狄太保虽然没死,却也血流满面。 寇成一见,反而笑道:“狄太保,有话好好说,你撞头干什么?唉,撞这一头,比那八十军棍还厉害!万岁爷,一个人不能受两次刑,狄龙自罚,头破血流,那八十军棍一就免了吧。” 仁宗万万没想到狄龙这样刚烈,竟在金殿撞头。看着他那满脸血迹,又想起老王爷狄青的动劳,只得顺水推舟;“看在寇翰林面上,朕躬准奏。免去那八十军棍,十天之内,刺配充军!” 寇成心说:第一步达到目的了,免去那八十军棍。我再走第二步:“狄太保,万岁减轻了处罚,你还不赶快谢恩吗?”“谢万岁。”狄龙说话有气无力。 寇成似乎不满:“狄龙,你对抗情绪不小呀!皇上这么大的恩典,你只说‘谢万岁’三个字,对得起皇上吗?” “这……”狄龙诚惶诚恐,“寇大人,作为阶下之囚,我还能说什么呢?” “你呀,皇上派你当阵主,替国家挑选元帅。你力胜十三杰,本该挂帅印。现在不行了,你是犯人。你要真心感谢皇上的话,不能光说‘谢万岁’那三个字,而应该在充军之前,再推荐一位比你更厉害的人替你当那大元帅。只有这样,才对得起皇上的恩典。你说,武场中谁比你厉害?” 包丞相赞成门生:“是呀,据我听说,狄太保威镇武考场,满场武士他属第一!” 大师庞文心里明白:包拯、寇成一唱一和,这师徒两个绕腾皇上呢!绕来绕去,皇上为了他的江山,还得重用狄龙。怎么办?我得赶紧说话:“万岁,狄龙武艺再高,也不能重甩!” 黄文炳是庞文的“跟屁虫”: “对呀,对呀,狄龙绝不能挂帅!” 寇成多灵了立刻顺口搭音:“当然,狄龙有罪,哪能当元帅呢!当个战将就不错了。让他去打李青,总比上哀牢山打石头作用大点。谁让国家有难,急着用人呢。万岁爷,您说对不对?”这些暗示,分量不轻。 “这……”皇上也明白了,狄龙有用!“那就让狄龙当押粮官吧。粮草闪失,二罪归一!” 寇成一听:完了!按他原先的打算,走完第二步,还有第三步:元帅的位置,给杨文广留着,狄龙得闹个正印先锋。如令,皇上金口玉言,封了押粮官,不能再改变了。论职务不低,终是后勤人员。怎么办?只得走下一步:“万岁,狄龙押粮,十分合适。您看,由小臣我来挂帅,圣意如何了”寇成本心:皇上肯定反对,下一步就该提杨文广了。 果然:“你又胡闹,元帅应是武将!” 庞文心说:小寇坏水太多,狄龙的罪过到了让他绕没了。可不能让他再绕了:“万岁,老臣处处为国着想,绝不抱任何个人成见。想那武士朱朗,英勇无敌,他虽说替狄龙作证,臣曾怨他,但出于大局,臣仍保举他挂帅,不知圣意如何?”庞文自有打算:朱朗是平民,虽有武艺,却投根基。我保他为帅,他必然感激我,如果听我指挥,那就成功一半了。 朱朗一惊。“万万不行,草民虽愿替国报效,但是,资历、本领都不堪为帅……” 庞文笑道:“我明白了,你是怕众将不服呀:那么,我就再保举一人。陛下,臣之幼子庞悦,今年二十四岁。他从小读书,也算很有才气,三年前考中进士,如今藏闲在家。他虽是文人,却有韬略。臣保举庞悦为监军,请圣上踢他一口天子剑,谁敢不服朱元帅,就令庞悦军法从事!”庞文这招也算做绝了。他先拉朱朗,又打进去庞悦。一个元帅,一个监军,由这二人掌握兵权,宋兵必败,那七千两黄金就算到手了。他奏本完毕,又怕皇上驳回。于是,趁热打铁,“万岁,据据我大宋常规,军中武职挂金印,文职挂玉印,请圣上将那颗监军玉印赐给庞悦吧。” 包丞相心里合计:庞文什么意思?真心为国吗?不对,根据他平时的为人,心中从来没有国家。今天有点反常,我不得不防,“万岁,从古至今,军中多有文职。西汉有张良,三国有孔明,我大宋初年,寇丞相协助穆桂英也大破过天门阵。为此,征南军中只有一名文职还不够,臣再保奏寇成为大军师,共剿李青。”包丞相也有打算:论心眼、论计谋,谁也玩不过自己的门生。只要他掌军师令,什么朱朗、庞悦,都成不了大气候。“陛下,大军师与监军一样,都属于文职,那两颗玉印还应同时发放!” 仁宗心想:今天怎么啦了文丞相、武太师,两个大班头一块起讧。元帅还没选妥呢,什么监军、军师都上来了。心中有气,龙袍一掸:“慢慢再议,散朝!” “万岁!”兵部左侍郎黄文炳抢行几步,跪在品级台。“不能散朝啊,还有一件大事未加处理呢。八年之前,臣之胞弟、五城兵马使黄文灿在执行公务中被杨文广一枪挑死,另屠杀命官,该不该判罪?当时,杨文广诈死埋名,蒙君作弊,竟然欺骗天子,又该不该判罪?如今,他假冒什么宋家臣,扰乱武考场。没有他的出现,我侄儿黄飞彪不会射箭,狄龙也不会抛石,追其根底,黄飞彪也算死在杨文广之手。万岁呀,三罪归一,杨家将功劳再大,也大不过国家王法!”这话句句在理,都咬着骨头呢。就连探思远虑的包公、足智多谋的寇成也驳不倒他。 “启禀万岁,”黄灼官报告,“现有天波府无佞侯佘太君、浑天侯穆桂英及杨府小姐杨金花午门告进。” “来得正好,连同那个假宋家臣、真杨文广一同上殿!”仁宗有自己的想法:根据杨文广的三条罪名,非杀不可!如果杀了杨文广,边关大帅杨宗保肯定不满。说他造反,没人相信,万一称病告老,谁去镇守边关?此时,佘太君、穆桂英来了,正好,我把这三条大罪交给她们娘俩。杨家将自诩最讲理,我问问她们:屠杀命官、蒙君作弊、扰乱武场,该定个什么罪?她们要说放,我就放,看看杨家将今后怎样做人?她们要说杀,我就杀,杨宗保不满,找佘太君、穆桂英去,与我没关系。也是因为杨家将对宋朝的功劳太大了,仁宗才想出这个招法。 佘大君、穆桂英怎么来的?原来,杨金花奉了哥哥的命令,回府送信。两位老人知道非同小可,便上殿面君。金花以为:自己女扮男妆,首先惹的祸,她也一块来了。祖孙三人奉了圣旨,连同在朝房等待发落的杨文广,一起金殿见驾。按照老规矩,仁宗命内臣绘佘太君搬来把椅子,同时把想法都说了。还没等佘太君回话,杨金花抢先答道,“万岁,臣女女扮男妆,曾去考场,对当时的场面,十分清楚。我哥哥扬文广确实比武了,可是他奉公守法,一切按规矩行事,并未错走一步。满打满算,他从前大罪弥天,也该由国家惩罚。而黄飞彪身为阵主,为报私仇,冷箭伤人。祸端是他挑起来的,扰乱考场的罪名,怎么加在我哥哥头上?” 仁宗一听,得,老杨家男的厉害,女的也不饶人。是呀,这第三条罪状,不该加给杨文广。想到此处,扭头问道:“黄侍郎,你都听见了吧?” “万岁,”黄文炳强词夺理,“考场是国家开的,他杨文广报名宋家臣,这又是欺骗国家!” 寇成一笑:该我说话了:“黄大人,奉了两位大监考高王、郑王之命,我主管挂号。杨文广挂号时,报的是真名。至于宋家臣,那是我说的。我管全考场都叫宋家臣。你想想,一千武士,不是宋家臣子,难道是李青的臣子吗了”寇成这话涉及“原则”了,挺厉害。“黄大人不信,可以察看挂号薄!”其实,寇成早有预料,在挂号薄上已经做完手脚。 庞文心想:别看你黄文炳五十岁,再活五十岁,你也斗不过小寇。 金花心想:这个小挂号官有点地位呀,他竟在金殿振振有词,可见来历不小。此时,顾不得多想,再次上奏:“万岁,第三条罪状不算数了,再说第二条。我哥哥杨文广诈死埋名时,刚刚十四岁。根据大宋条律,十四岁还未成丁,自己不懂得什么叫犯法。听我曾祖母和我妈说,当时挺热闹,那口棺材是从边关运回来的。要说蒙君作弊,应该是边关主帅,也就是我爹杨宗保。我爹让我哥装死,我哥是个孩子,大人怎么说,他就照办了。万岁爷,您快传圣旨,下边关抓我爹呀!” 寇成暗笑:这丫头够狠的,连她爹都敢往外端。得了,我还得捧场:“太对了!王子犯法,与民同罪,请圣上快抓杨大帅。至于北国反不反,咱先不管他。大不了是北辽南唐两面夹攻。我说黄侍郎,你兵部还有多少人马?” 黄文炳也不是傻子,瞪了寇成一眼,并不答话。 金花又道:“第二条,罪在我爹,至于第一条,罪却在我。黄文灿不是我哥扎死的,而是被我一箭射死!万岁爷,要杀就杀我,留下我哥去打李青!” “好一位小侠女!”寇成对金花无比敬佩。 正在这时,上至仁宗,下至百官,都觉得金銮殿颤动起来,天棚上的积土往下直落,横梁竖柱“嘎巴巴”地乱响。人们惊慌失措,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。猛然,后宫御果园总管太监张安凤风火火地跑来:“禀,禀奏万岁,大事不好了,御果园地陷,漏出一个大洞,洞中热气冲天,请万岁明察。” “啊?”仁宗大惊。古人迷信,皇宫里出现地穴,是不吉利的象征。“文武爱卿,随朕驾临御果园。”皇上只得把案子暂时放下。 这时,天已黄昏了,早有太监挑起灯笼。只见地穴出现在假山旁,约有六尺方圆。穴中冒着热气,并带有酸腐的气味。不但皇上害怕,有些大臣也吓傻了。按当时的流行说法:上有三十三层天,下有十八层地狱!莫非这就是地狱吗?过了良久,仁宗向道:“众位爱卿,眼前这一地穴,谁能说出缘故了” 大臣们面面相觑,都不说话。仁宗再问:“钦天监刘爱卿,你博学多才,定能奏明。” 钦天监五品监正叫刘文友,只得硬着头皮回答:“万岁,钦天监管天不管地,臣也说不明白。还是让工部大臣拉土填坑吧……”“你倒省事!”皇上哭笑不得。 太师庞文计上心来:“万岁,拉土添坑可要慎重啊。地穴里究竟隐藏着什么?现在还一概不知。最好的办法,是派一人探地穴,察看清楚,再作定夺。”皇上一皱眉:“朕也懂得这个道理,可是哪个敢下?” 臣想保举一人,那就是杨文广!”老贼自有打算:皇上派给杨文广的三条大罪,全被杨金花给推翻了。其中,扰乱考场一条,已经根木不成立,诈死埋名一条,推给了杨宗保,三关大帅谁敢碰?最后的结果准是不了了之;至于屠杀黄文灿一条奇Qisuu.сom书,又被杨金花自己揽过去了,她当时还是个孩子,也不能让她偿命。我这掌朝太师,乃武官首领,要想一手遮天,必须请除杨家将。同时,反王李青答应给我七千两黄金,要想得到这笔巨财,也必须清除杨家将。那杨文广乃是杨家嫡系传人,本领又高,若把他清除,我就成功一半了。可是,皇上给他定的那三条大罪,样样不能成立了。杨文广肯定化险为夷。得了,乘着此案尚未结论,我把杨文广送人地穴吧!活着上来,算人家命大,十有八九他活不了!这地穴阴森无底,一团黑暗。酸腐的热气冲天,人若下去,肯定遇险。嘿嘿,苍天助我,地穴使是杨文广的葬身坟堪! “这!”仁宗位疑,“庞太师,让杨文探地穴不合适吧?如果非要探,也该派个因犯?……” “万岁,杨文厂犯下的那三条大罪,尚未结论呢。若说囚犯,他也算囚犯。派他探地穴,有三条理由。第一,普通囚犯人轻言微,而杨文身汾高贵,说话可信。第二,杨文广武艺精良,遇事可以自保。第三嘛,这是他立功赎罪的机会。若活着回来,万岁可以传旨,不但赦免他三条大罪,而且加封他高宫……” 佘太君连连摆手:“我家不要高宣……”杨文广却面带冷笑:“庞太师,我倒想要一个高官,只怕你不敢推荐!”“你说,你说。” 榜眼寇成微微一笑:“我替他说吧,杨文广要那征南大元帅!” 仁宗有点生气,都什么时候了,你们还有心斗嘴:“杨文广,你若敢探地穴,并能生还,朕就封你征南大帅!”这一半是气话,一半是真心。因为那征南大帅太不好选了。 皇上定局,文广欣然从命。工部尚书孙天良派匠人搭好支架,又绑上绳素,安吊滑轮。绳索的一端拴上个花筐,文广坐在筐内,左手提灯,右手拿抢。匠人渐渐放松绳索,花筐渐渐坠入穴中。文广觉得,越往下走越黑,那酸腐的热气也越浓。估计深人两丈左右,花筐落地了。由于氧气稀薄,文广手中灯越来越暗。他拢了拢目光,又用手摸了摸,四周围都是砖墙,中间有一条小道。顺小迈往价走,闪出一座大门。说是大门,门框、门板.早都腐朽了,只要用手轻轻一碰,就落一下一堆碎沫。越过大门,迎面有个莲花台,台上供若石刻的佛龛,并列三尊佛像。近前细看,莲花台、佛龛、佛像也都斑斑驳驳。唯有佛龛兔后边的那根旗杆却银光闪烁,光华耀眼。文广觉得新鲜,拔出旗杆细端详:“啊了原来是条抢!” 第七回 御果园三封杨文广 界首关初战秦天民 书中交代:东汉末午,曹操病逝,他的长子曹丕拥兵自立,组建北魏王朝。曹丕便成了历史上的魏文帝,并追认父亲曹操为魏武帝。从此,魏、东吴、西蜀形成三国格局。 却说曹丕乃大将出身,平生最爱兵器。他称帝之后,权势无边了,便令大臣们替他寻访宝物;谁料三年过去,却一无所获。致使曹丕深为不满。他的胞弟、东阿王曹植聪明智慧,金殿献策:寻宝不如造宝,只要请来高手,就能造出良器。既可当代品赏,又可后代流芳。曹丕大喜,依策而行。别看死物找不到,活人却有。几经周折,终于请出一位高手,名叫欧阳潮。这欧阳潮堪称冶金世家。据他自述;先祖欧阳善冶,号称“欧阳子”,乃春秋年间越国人士,与孔子、老子、韩非子齐名,均为一代宗师。欧阳子善于铸剑,曾给吴王夫差铸造出莫邪,干将两锋利刃。谁料夫差狠毒,他怕欧阳子再为别国铸剑,当莫邪、干将出炉时,他便斩了欧阳子,用欧阳子的人头祭炉。从那以后,欧阳子的冶炼术就在人间失传了。其实,欧阳子深知夫差的为人,早已料到:神剑出炉日,自身亡命时!因而,他把治炼术刻在竹简上,交给了自己的幼子欧阳千。并再三叮嘱:躲进太行山,隐姓埋名,不遇英主,永世不准露面。日月穿梭,过了七百年,魏文帝曹丕终于找到欧阳家嫡系传人。 当年血的教训,欧阳潮不敢忘怀。他向曹工提出三个条件:第一,所制良器上,不刻自己的名字,而刻曹丕的御讳。第二,良器出炉后,自己立刻回归太行山,并请皇帝加派五百魏兵看守自己,以免被蜀、吴两国劫待。第三,请皇帝恩赐一套丹书铁券,也就是“免死牌”! 曹丕明白:他怕我效仿夫差,也用他的人头祭炉!好吧,所提三条,全部答应。但有一个交换条件:每实现一条,你要送上一件良器。也就是说:用三件良器,换那那三种要求! 欧阳溯不愧冶炼“专家”。根据祖传秘方,他一年选材、一年打造、一年治炼,用了三年时光,造出三件宝器。这三件宝器按“天、地、人”三才铸成,第一件称作“乾天剑”,占踞天时;第二件称作“戊己刀”,按“中央戊己土”占踞地利;第三件称作“阴阳枪”,按“男阳女阴”,占据“人和”。天时不如地利,地利不如人和,这杆“阴阳枪”枪尖漆黑,枪杆雪白,黑自分明,又暗喻“阴阳”二字。三件良器完工后,本应交付曹丕。谁料曹工当了六年皇帝,寻宝三年、铸宝三年,没等见到宝物,他便一命归西了。他的儿子魏明帝曹叡只知大兴土木、声色犬马,对三件宝器并不在意,只传圣旨:三物人宫。再不闻不问。欧阳潮长叹一声,也回归了故里。 沧桑易变。三国消亡,两晋逊位,传到了南北朝。南朝共分四主:宋、齐、梁、陈。单说梁武帝萧衍,一生崇敬佛教。他曾七次舍身同泰寺,扬言落发为僧,都被大臣们用黄金赎了回来,因为国家需要皇帝呀。他建都金陵,也就是今日的南京,却又四处拜沸。有一次,他来到河南汴梁开封府的大相国寺。这里原是魏公子信陵君的住宅,后来开辟成寺院。前院的大雄宝殿金碧挥煌,后院的塔林庄严肃穆。塔林中间有座小宙供人祭典亡灵的。小庙后边竖根旗杆,光华夺目。梁武帝命人取下细看,原来是杆大枪。黑枪头、白枪杆,枪接上刻音魏文帝曹丕的名号。他心里高兴:这必是那杆阴阳枪!依他本意,想把宝枪带回金陵,寺中长老却舍不得。为了不得罪皇帝,只好“编瞎话”: “圣上,佛爷曾经托梦,告诉过小僧:这枪不仅是镇寺之宝,而且还是镇城之宝。它若离开汴梁,洪水立刻泛滥,全城将被掩没。它若不离汴梁,汴梁就是福地,洪水、大火、兵灾、瘟疫,一律不敢入侵。圣上有道,看在全城百姓份上,还是留下这杆枪吧。” 梁武帝本来就信佛,对长老所言深信不疑。他想:宝枪如此神妙,我得好好利用。如今天下很乱,我虽贵为皇帝,也得留个退身步。既然宝枪能镇住汴梁,我就在汴梁盖座行宫吧。于是,他拨出帑银,建造行宫。地面上不甚豪华,地下边大兴土木。筑了墙、搭了房,房中堆了铜钱、武器、粮食、布匹,并在人口处盖了座小庙,仍把宝枪立为旗杆。以他的打算:万一汉山失守,就从金陵逃回汴梁,再钻入地下室,有吃有住,又有宝枪守门,肯定无惊无险。谁料他当了四十八年皇帝,并没出大事,也没再回汴梁。又过了十年,梁朝灭,陈朝兴,人们就把“地下室,的事全忘了。再经隋、唐、五代十国、北宋初期,一晃四百多年,“地下室”早就没人知道了。宋朝皇宫又是在梁武帝行宫的基础上扩建的,那“地下室”的位置恰好就在御果园。有人说:这么巧?您忘了,“无巧不成书”。还有更巧的呢:今日下午,豫东大地震,波及到汴梁。那座“地下室”年代太久,经不起地震,所以塌落出一个大洞。洞中的积粮早己腐朽,蒸发出冲天的酸气。这一切内幕,只有编污人明白,如今告诉了看官,您就不必为杨文广再耽心了。 闲话少叙,书归正传。 且说杨文广拔下旗杆,原来是条枪,掂据分量,不轻不重十分应手。由于洞中太暗,看不清枪体,估计绝非俗品。有了这条枪,带一下来的那条普通枪也就没用了,便扔在一旁。他左手提枪,右手提灯,继续往里走。小道两侧都是屋子,门窗也都窝腐朽。屋中堆满积物,粮食、布匹几乎成了灰泥,铜钱拿到手里就裂碎了,刀枪武器也都诱得坑坑洼洼,再不能使用。越往里走.氧气越少。灯笼灭了,文广也透不过气来。得了,大同小异,不过如此,还是回去吧。由于一团漆黑,他只得手摸墙壁往回走,渐渐回到洞口。洞口的空气比里边流畅,文广深呼了几下,体力恢复正常。他想:我不能这么快就上去,上去的太快,皇上会说我不认一真。干脆,在这歇一会儿。主意拿定,找块方砖坐下。又想:皇上要问洞中情景,我怎样回答呢?只说有陈粮、旧布、碎铜钱、烂兵器,没劲,他们也不能相信。上边的那些人把地穴看得十分神秘,我就来个顺竿爬,说得越玄越好。嘿嘿,皇上呀,你不是怪我蒙君作弊吗,我就再“蒙”你一回。究竟说什么呢?文广独白编瞎话,编着编着,自个把自个逗乐了。好,就这么说。估计过了两个时辰,按现在说法,四个多钟头,差不多,该上去了。他这才坐进花筐,抓住绳素,用力摇动。根据事先规定,绳索摇动,上边就吊筐。片刻之间,文广手提宝枪升上地面。到了洞口才知道,东方已经破晓,皇上、大臣、曾祖母和妈妈、妹妹他们已在御果园守了一夜。原来,仁宗怕宫廷兴妖,一直在这不功。他不动,谁还敢动?至于佘太君娘几个,让动也不能动,心都提到嗓子眼了,见文广平安上来,才嘘了口长气! 皇上早已迫不及待:“文广,你下去了多半宿,地穴中一定千奇百怪吧了” “万岁,现在好了,一切平安无事了。” “噢?什么叫‘现在好了’?原先怎样?” 文广假装疲劳:“原先呀,不必说了,小臣差点送命,到现在仍有后怕!” “快说,快说。穴中有没有妖怪?” “还不是一般的妖怪呢!”文广装得极像。“万岁,小臣下去后,穴中有条小路。顺路往里走,又见一座古庙。本来穴内极黑,古庙却格外明亮。只是不见一人。庙前有座大石碑,碑下压着一条青龙。那青龙摇头摆尾,口吐人言,让小臣把石碑搬开。小臣见它可怜,就把石碑推倒了,好吓人,碑下除了那条大青龙,还有十几条小青龙,它们张开血盆大口,一齐向我扑来。为了求生,我只得与它们搏斗。擒贼擒王,我抓住大青龙的尾巴,向地上摔去,您猜怎样?” “怎样,怎样……”仁宗脸都吓白了。 “那条大青龙怪吼一声,化作一杆长枪。臣用这杆枪扎死了几条小青龙,搏斗了多半夜,总算脱险。如今,大青龙演化的宝枪被我带上了地面,请圣上御览。”说着,文广将宝枪放在当地。几个小太监哆哆嗦嗦,却不敢去抬。 仁宗依仗人多势众:“来呀,大家随朕一道观看。”其实,他一个人不敢凑近,怕那条大青龙再活了! 这杆枪太漂亮了,长有一丈单八寸,枪尖锐利,漆黑程亮。枪杆粗似鸭卵,平平光光,银白胜雪。大臣们胆小,转着圈参观,榜眼寇成胆可挺大,弯下腰去提那杆枪。提了半天,才稍有启动。不过,他意外发现枪杆上刻着六个小小的篆字:“阴阳枪,曹丕造”。寇成心中暗笑:杨文广,你也学会编瞎话了。这分明是一条古枪,我虽然不会武功,却读过《兵器谱》。魏文帝曹丕打造过”天、地、人”三才良器。这杆“阴阳枪”黑白相兼,属于“人才”。可以穿透七层铁铠。哪天有工夫,我得让你长长学问,别再胡编什么青龙变枪了。嘿嘿,骗别人容易,骗不了我小寇。枪缨子都烂成这样了,还青龙刚变的呢!得了,你才学会编瞎话,还编不圆全呢。什么“穴中小青龙都被你扎死了”,皇上万一好奇,派人下去复查,你就是二次“欺君”!也罢,我把窟窿替你堵上吧:“万岁,恭喜万岁,贺喜万岁!万岁乃是真龙天子,世上只有您这一条真龙。那反王既然叫李青,想必就是那条大青龙。如今,大青龙被杨文广摔死了,这是吉兆,象征李青灭亡。不过,大青龙虽死,那些小青龙未必除尽。为防止它们作乱,请圣上速传圣旨,填平地穴吧。小青龙长得很快,再不填坑就不赶趟了。” 杨文广何等聪明?心中后伯:是呀,再不填坑,皇上派人复查就糟了:“万岁,小青龙太多,未必都死。还是快些填平地穴!”说罢,感激地看了寇成几眼。皇上也怕再出事,立刻派工部拉土平坑。 却说御果园面积很大,假山在南边,东边是一块平地。用木栅栏围成一个演武场,摆着各种兵器。平时,侍卫处太监在这练武。皇上也偶而来一次,打趟拳脚,为的是锻炼身体。此时,仁宗心里高兴,因为“大青龙”、“小青龙”都被消灭了 , 预示着李青伏诛。尽管他一夜没睡,精神仍很亢奋:“来呀,打道演武场.联还有话要说。”“是。”太监们在演武场摆好桌椅。 “杨文广,”仁宗笑道:“根据事前的协议,你探地穴、只要生还,朕就免去你所有的罪状。如今照章行事,你己经没罪了。”“谢主隆恩。” “你摔死大青龙、扎死小青龙,为国家除害,功劳不小。那条‘龙化枪’就赐给你吧,除此而外,一联再加封你为麒麟子!” “这……谢万岁。”文广明白:麒麟子是封浩,属于“子爵”。在王、公、侯、伯之下,虽是第五等,地位也十分显赫。“皇恩浩荡,臣受此封浩,心中不安。更应该多多为国效力。臣在探地穴之前,皇上曾经许诺,封臣为征南大元帅。臣自知才浅,不敢挂那颗帅印。只求皇上传旨,令臣当员战将,随大军征南,哪怕血染沙场,也甘心情愿里” 太师庞文连连称赞:“杨少帅谦虚谨慎,皇上就答应他吧。朱朗为帅,庞悦做监军,杨文广可封为副将,效力帐前。” 皇上心想:我还没做最后决定呢,你都替我安排好了。庞悦当监军倒可以,朱朗挂得起那颗帅印吗?据说校场比武时,他仅次于狄龙,可称第二条好汉。金殿对答时,不卑不亢,还算很有胆识。可是他没有资厉,没有名望,军前一旦出错,必误大事!我还得认真考察:“朱朗,你今年多大岁数,什么出身?” “草民二十九岁。若问出身,不敢说谎,先祖乃大梁皇帝朱温朱全忠……” “什么?”仁宗一惊。我说他金殿对答时那么沉稳呢,原来是皇家苗裔。“朱朗,如此说来,你和李青一样,都是前朝金枝玉叶。” “我与李青见解却不同。前朝早已消亡,民心归宋,国家岂能再造分裂!为此,草民才去考场,一心替国效力、但是,人贵有自知之明,草民只能为将,不能为帅。万岁,在麒麟子探地穴之前,您曾金口玉言:他若生还,就封元帅!根据麟麟子的出身、名望、武艺、品德,他才是唯一的帅才!万岁不必再犹豫了,赶快加封吧。恕草民直言,我的先祖朱温就因为用人不当,引起内部混乱,才丧失了大梁江山。这件古训,尚望当今借鉴啊!”朱朗这番话,堪称肝胆照人,掷地有声。在场的人们,包括仁宗皇帝都觉得感动。 大太保狄龙头部撞伤,虽然御医包扎,仍很疼痛。可是他受封押粮官了,没有皇帝命令,也不敢回家。此时,他听罢朱朗所奏,忍痛说道:“万岁,朱英雄言之有理。论武艺,我狄龙表面第一,其实,一早败在杨文广手下。他曾枪挑蓝绒球,给臣留脸面。若是大枪稍稍向里,臣这人头必碎无疑!” “噢?还有这事,朕却不知。狄龙,莫非你与朱朗一样,愿保举杨文广挂帅?”“正是。” “好吧,”仁宗传旨:“包丞相、庞太师,由你二人主考,寇成协助,三堂会试杨文广的文才!” “遵旨。”三臣明白:皇上对杨文广的武功是很放心了。可是兵马大帅讲究文韬武略,光有武艺,没有文才,也难提调三军。 三臣人座。一位是文官班头,一位是武官领袖。唯有寇成职位最低,岁数文最小,他只能搭个小桌把横头。别看“把横头”,这可是考察大元帅,在皇上跟前摆把椅子,与丞相、太师并坐,得了吗?杨金花小姐觉得奇怪,这个小挂号官是谁呀?派头够足的。她悄悄来到文彦博身边:“文爷爷,您认识他吗?” “他?嗐,你连他都不认识吗?当朝榜眼,翰林院编修,前大丞相寇准的爱孙,他叫寇成。心眼比他爷爷还多,文才拔萃。皇上指定他给包公当门生。过不了几年,定能青云直上,位列当朝,前途无量啊!” “他是寇爷爷的孙一子?我说呢……”姑娘出于下意识,小脸发红。 文大人笑了:“金花,你……算了,算了,我这当爷爷的不跟你说了,哪天找你太奶奶去,你们杨门女将不能都当老姑娘啊!”“看您!”金花的小脸更红了! 不提这爷俩说笑,单说三臣会试杨文广。包相爷是真心选才,庞太师是有意刁难,寇成也想摸摸杨文广的根底。结果,杨文广对答如流。论文,什么三坟、五典、八索、九丘;论武,什么《黄公三略》 、《吕望六韬》 、十七条大律、五十四斩,宗宗件件,全都答得一清二楚。两位老臣暗中钦佩,寇成却直言表白:“别考了,幸亏我俩不在一科,若在一科,我那榜服准归他,好一好能中状元!” 仁宗大悦:“既然如此,朕就加封杨文广为龙虎状元!” “谢万岁。”文广心想:要说当官也容易,先是麒麟子,再是龙虎状元,一眨眼就封两回了。“陛下深恩.臣粉身难报……” “有你报恩的机会。根据朱朗和狄龙的推荐,朕又亲自考察,论文论武,你均为上乘。杨文广听封,联封你为征南军大元帅,点京兵五万,讨伐叛一李青。望卿莫负圣恩,早奏凯旋!” 杨文广一日受三封,盛况空前。麒麟子是爵号,龙虎状元是学位,大元帅是官衔,齐啦!大臣们都替他高兴,唯有庞文弄巧成拙,垂头丧气:“万岁,时候尚早,是否也将我儿庞悦传来,试试他的文才?” “这……不必了。”皇上选妥元帅,也就安心啦。心里一安稳,才觉得有点累。“就依卿所奏,加封庞悦为监军,钦赐天子剑,先斩后奏。再封前梁贵胄朱朗为正印先锋官,翰林寇成为大军师。元帅杨文广、监军庞悦、军师寇成、先锋朱朗、押粮官狄龙等五人组成‘前敌议事处’,凡军情大事,共同协商。协商不妥时,由元帅裁决。钦此!”皇上有点手段,调动众人积极性,达到各方满意。 唯有杨金花不满意:“万岁爷,我也女扮男妆上过武考场,请您再传道圣旨,让我也随军出征吧。” “噢?杨门女将也不示弱。朕来问尔,武场夺魁时,你胜过几人?” “我?”金花小嘴一撅,“别提了,头一阵就碰上大太保狄龙,让他打败了。” “哈哈,”仁宗大笑,“由此可见,你的武功不如你哥哥。也罢,既愿为国效劳,精神可嘉。朕就封你为军师助理,大军师是文人,你要保护池的安全。” “哎哟,这叫啥官呀?”金花心里高兴,表面摇头。“万岁爷,我是个女将……” 大太保狄龙心眼实惠:“是呀,金花一个姑娘,独自随军,很不方便。陛下,臣有一位小妹,名叫狄凤,今年二十岁了。论武艺,超过我二弟狄虎。臣代小妹请奏,一道随军,也可与金花作伴。” 皇上高兴,一块加封:“二太保狄虎任押粮官助理,狄凤任监军助理,与金花一样,保护文职监军庞悦的安全。” 好热闹,五位核心,三名助理,六男二女组成宋营中军帐! 枢密院正使文彦博在本院腾出一所房子,作为征南军军部。当朝大丞相包公又亲自率领兵部、户部、礼部三位尚书拜见征南大元帅杨文广,共同协商有关事宜。因为皇上另有圣旨:杨文广的兵马不足时,有权调动安徽周围六省的兵马,所以,京兵只带五万。第一,由兵部尚书挑选那些二十岁以上、三十岁以下的精壮儿郎,七天以后要全部聚齐,误了大事拿兵部是问!第二,由户部调拨粮食、军铜、武器、战马、服装,也是七天聚齐,由枢密院验收后,再转付押粮官狄龙。第三,由礼部选派演礼官,负贵训练仪仗队。并在七天之后,要把旄锻、军旗、门旗,阵旗、令旗、大帅旗、令箭、功过簿、文房四宝以及元帅、先锋、祠押粮官的三颗金印,军师、监军的两颗玉印全部备齐。赶制这些用品虽说太急,礼部尚书也保证完成。外界诸事安排完毕,送走客人,大帅杨文广又立刻主持召开内部军事会议。出席会议的除了“前敌议事处”五名核心之外,还有那三位助理。这八员将领,编书,人介绍过六位。剩下的狄凤和庞悦,也算书中的主角,理当作些交代。 却说三十多年前,狄青挂帅征讨西夏。历经五届寒暑,西夏景宗皇帝终于被迫投降。为了表示城意,景宗与大宋议婚,将自己的胞妹双阳公主木贞贞许配狄青为妻。双阳公主归宋之后,与狄上爷生了两个儿子,那就是大太保狄龙、二太保狄虎。 再说双阳公主身边有个陪嫁的番女,名叫西兰花。西兰花不仅俊美,而且有满身武艺,桃红马、绣绒刀,胜过西夏诸将。依景宗本意:胞妹去了大宋,远隔万里。为了保护她的安全,才派西兰花跟随左右。想那狄王爷是个忠厚人,对双陷公主十分疼爱,西兰花也就不必耽心了。过了七八年,这女将已届三十岁,双阳公主为她选择了两条出路:第一,回归匹夏原籍,第二,嫁给狄王爷,可为次妻,不属侍妾。西兰花在大宋多年,生活上已经习惯了。狄王爷夫妻又对她极好,她也舍不得离开,便选择了第二条出路。婚后一年多,生了个小女儿,取名狄凤,被狄王、公主视若明珠。 狄凤六岁时,跟着嫡母读书,随着生母练武,今年二十岁了。文武艺业赶不上大哥狄龙,却比二哥狄虎强上十分。如今,经大哥保举,当上监军助理,心中分外高兴。尤其是见到了杨金花,特别投缘,立刻亲如姐妹。 再说庞悦,今华二十四岁,乃太师庞文的第六子。他的五个兄长都是武将,唯独他不爱练武,却喜读书。太师庞文也有大才,在他的亲自指导下,庞悦的文墨不错,三年前与寇成同科考中了进士,名次排在第九。虽说赶不上“三鼎甲”,也算位列前茅。自于他生在太师府,又少年得志,性情十分狂傲。甚至连他爹都瞧不起:“您那点才学呀,嘿,怎么说呢?反正不靠我姐姐,您不够个太师!”他由于狂傲,便处处显自自己。如今当上监军,更加目中无人:“元帅,庞某虽是文人,却读过兵书。帅有‘五过’,其中有一过叫‘仁人不忍杀’。就是说当元帅的,不能心慈手软。你呀,太宽容了。刚才,礼部尚书面有难色,你就该给他点厉害!七天的任务,限他五天完成。看他敢不敢贻误军机?” 寇成笑道:“庞年兄,你若有气,找李青去撒。人家礼部尚书已经下了保证,七天完命,很不容易了。你又何必拿自己人开刀!” 文厂一摆手:“寇军师、庞监军,咱们还是制定一下作战方案吧。” 一连五天,作战方案订好。又过了两日,兵部、户部、礼部工作到位,经过三天演习,大队人马离京南征。 兵分五路。朱朗率一万人马为先锋营,左路五千人马为军师营,右路五千人马为监军营,后路五千人马为粮草营,分别由寇成、庞悦、狄龙掌管。中营是元帅营,两万五千人马归杨文广亲自提调。大兵浩浩荡荡,耀武杨威。这日正往前走,蓝旗官察报:“元帅,现已进入安徽境界,前方是界首关,乃是反叛李青盘踞的第一座城池。是绕是攻,元帅定夺。” “当然要攻。来呀,传本帅命令,界首关外五里安营扎寨。” 兵够一万,无边无沿。五万大兵扎营,势必惊天动地。早有探马跑回界首关,报与关中主帅。 书中交代:这界首关乃李青的头道门户。主将秦天民,外号人称“赛叔宝”。他手中两把熟铜锏,英勇善战。李青自称“南唐”,既为一国,就得分封。他封秦天民为“神武将军”,官拜界首关总兵,算是伪政权中的一位人物。网今日闻报,并不惊慌:“本将军早已预料,宋兵迟早会来。众家将士,随秦某出征!” 两军对垒,阵容鲜明。杨文广赞叹:“南唐果有勇士。若非训练有素,岂能这般肃整。我军还要多加小心。” “元帅,乌合之众,下堪一击。末将不才,愿去会他!”说话者乃是先锋官朱朗。 “朱先锋,且莫轻玫。” “元帅放心。”朱朗跃马提刀,杀向军前。 第八回 小二郎生擒赛叔宝 吴金定轻取杨金花 且说银刀小二郎朱朗高声喝道:“反贼,通上名来,送你一死。” “好匹夫!某家乃南唐神威大将军、界首关总兵、外号人称赛叔宝,秦天民是也!” “零碎真不少。某家也给你报个全称:大宋国征南军前部正印先锋官,银刀小二郎,姓朱名朗。看刀!”二将马打盘环,征杀起来。 大战六十回合,难见胜负。朱朗刚刚从军,求功心切。这又是对南唐的第一战,宜胜不宜败。你看他拨转马头,刀交左手。右手从怀中掏出一把走线铜锤,锤头似拳头大小。甩手抛出:“招打!” “好快!”秦天民也是大将,忙提丝缰。谁料忙中出错,丝缰提得过猛。战马咆哮一声,前蹄扬起。巧了,锤头正好打在马鼻子上,打得战马满睑迸血。疼得它倒地翻滚,早把秦天民甩到鞍下。 朱朗用刀尖一压,扭头吩咐手下军卒:“捆上!”主将落马,南唐方面惊慌失拾。参将顾显平传令:“三军人马,快去抢救秦将军!” 杨文广反应更快:“来呀,攻占界首关!” 双方较量,还是宋军更高一筹。只见沙场血肉横飞,喊杀声惊夭动地。只用了两个时辰,南唐大败,杨元帅令旗一摆,五万人马开入界首关! 且说这座界首关乃是南唐刚刚占领的地盘,前后还不足一个月。若依反王李青,本不想在这里驻军,只想掠夺些财物,再抓些青壮儿郎、长女少妇,然后弃关而走,回归寿州。可是李青手下有位大丞相,名叫西门蓝天,外号人称“神机军师”,此人武功平常,却有韬略。是他再三奏本,请求占踞界首关。李青不解:“西门丞相,这里距寿州甚远,我朝鞭长莫及。大宋一旦出兵,此关难保呀!” 西门蓝天奏道:“我们就是盼他来呢!”“此话怎讲?”李青更加疑惑。 “陛下,兵书上说:‘知己知彼.百战不殆。’我们夺下界首关,不是为了争地盘,而是在这里撒下间谋网。宋军到来之后,我们的间谍网就发挥作用了。陛下可以派出几位高手,负责侦察宋军的内幕。比如:将帅是否合作,兵丁有无厌战心理,粮草、军械是否充足,首领们的出身来历等等。掌提了这些情报,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中。界首关距寿州很远,他们兵到寿州时,我朝就准备充足了。” “你想以界首关为据点,套取大宋军情?”“正是此意。” “准奏。”李青传旨,留下神威将军秦天民把守界首关。同时又传密旨:任命光禄寺少卿韩宗祥为界首关间谍哨哨长。这韩宗祥年过四旬,举人出身,很有些文才。由于他是大丞相西门蓝天的亲信,这次留在界首关,公开身份虽是谋士,却对主将指手划脚。今天要人,明天要物,后天要钱,大后天又要房子。秦天民问他几句,他却趾高气场,说什么受了大王和丞相的密令,任何人不得过问。秦天明也知道他有点来历,只好委曲求全。 “大哥,”参将顾显平是秦天民的拜弟,他对韩宗祥非常不满。“这座界首关,谁是主将呀?他姓韩的不过是个谋士,凭什么指挥你呀?干脆,找个理由把他杀了吧!”“不行。据我猜测,他可能另有重任。” 如今,大宋元帅杨文广攻下界首关,按册点名,诸将均在。韩宗祥也列其中。 元帅升帐,坐在中间,“前敌议事处”的其他成员分列两旁。军卒们推推操操,把界首关的几名主要败将带上堂来。败将们望着秦天民,面而相觑,神色黯然。杨文广刚要审讯,监军庞悦早己勃然大怒:“秦夭民,败军之将,立而不跪,国家反叛,按大律户灭九族。来呀,推出去,斩了!” “等会儿,”军师寇成摇了摇头,“我说小庞监军,家有千口,主事一人。皇上有旨在先,军政事务由杨元帅挑头。杨元帅还没说话呢,你就传令杀人,有点越权吧?” “嘿嘿,”庞悦冷笑,“我说小寇军师,我早有预料,杨元帅不说话,你也得说话。我传令杀人,不过是来点下马威,打打他们的傲气。真杀假杀,当然是元帅作主……” “好了,好了,本帅自有主张。”杨文广暗皱眉头,心说.当着反将的面,你俩斗的什么嘴呀! 原来,在前敌总部中,杨文广居首席,先锋官朱朗居第四,押粮宫狄龙居第五。至于第二、第三就很难分清了。论职位,一个军师、一个监军,权力差不多;论门第,一个是已故丞相的孙子,一个是当朝太师的儿子,也差不多,论出身,同科进士,只是寇成名次稍高,论年龄,都是二十刚出头,属于少年得志;论本事,皆属当代才子。由此一来,二人成天斗嘴,谁也不服谁。寇成管庞悦叫“小庞”,庞悦管寇成叫“小寇”。杨文广为了给他们树威,明文规定:必须称官衔。于是,“小寇”、“小庞”又成“小寇军师”、“小庞监军”,闹得杨文广也哭笑不得。别看他俩整天斗嘴,对于主帅却都很敬重。只要是文广吩咐的事,他们保证尽力完成。更有趣的是那两位女助理,在公事上各司其主,杨金花偏向寇成,狄凤袒护庞悦。每当发生分歧时,两位当事人嘻嘻哈哈,暗中较最,两位助理却是柳眉倒竖,杏眼圆睁。私下里,她俩又词吃同住,情似亲姐妹。这些关系非常复杂,二才子牵涉二虎女,二虎女又是杨文广、狄龙、狄虎的小妹。如此一来,前敌八战将搅活进去七个。唯一的局外人、先锋官朱朗叹道:“幸亏杨元帅城府坦阔,若换别人,单单处理这些关系,就得熬尽心血,还哪里顾得上打仗!” 故事再回到帅虎堂。杨元帅一句话,寇成、庞悦各自一笑,不再言语。杨金花却把小嘴一撤:“哟,可不是嘛,有时候咱也发愣,不知道听元帅的,还是听监军的!” 狄凤不乐意了:“该说的话,监军也得说。要不,皇上派个监军千啥?” “退下!”杨文广对军师、监军不便深说,对二位女助理就不客气了。心想:自从发兵之后,还没有接触过敌人,内部松散惯了。今后距敌越来越近,应该整饰军纪,否则不利于大战,还可能被敌人利用! 杨文广确实想对了。堂上的首领们这一争辩,堂下的韩宗祥喜上心头:看来,宋军内部不合呀!将帅分心,对我们有利。我国大王、丞相派我为间谍哨哨长,主要任务是搜集大宋军情。我要稳住,慢慢调查。看来,那个什么军师、监军矛盾不少,我争取拉过一个,若分头把他俩都拉过来,南唐就稳操胜券了。 不表韩宗祥胡思乱想,单说大帅杨文广核对名单之后,微微笑道:“来人呀,给秦将军松绑,搭座。” 秦天民不解:“姓杨的,要杀要斩凭你,松绑、搭座,想让我投降吗?你错了!” “嘿嘿,我大宋军营战将云集。你即便投降,也无甚大用!” “那……”秦天民的气焰立刻处了半截。“那,那你为什么不杀我?”“本帅看了军情簿,你是庄主出身吗?” “正是。某家原为寿州城北秦家庄庄主。受我主南唐淮王知遇之恩,效力界首关!” “秦将军,你才真正的错了!界首关距南唐甚远,距大宋却近。可以说这是块‘险地’。李青派你把守,足以证明,你不是他的嫡系,而是被他利用。再说白一点,你被他‘卖’了还蒙在鼓中!这是第一条。再说第二条,你虽然被李青击卖,终属个人小事。若放眼全局,自五代以来,内部争权夺势,外有东辽、西夏作乱,大杀大砍了数十年,苦遭涂炭的是黎民百姓。如今天下刚刚安稳,李青造反,黎民百姓又要颠沛流离了,你若稍有正义感,能忍心目睹吗?”杨元帅话到此处,离开帅位,走到秦天民跟前。“秦将军,我说的这些话,别人可能无功于衷,你却不能,因为你号称‘赛叔宝’!据本帅猜测,你姓秦、手使熟铜锏,这只是表面现象。‘赛叔宝’这个称号,应该来自品德。想那唐初名将秦琼秦叔宝,一生为国为民,胸怀正义,磊落光明。数百年来,青史不朽。秦将军敢称‘赛叔宝’,就要对得起这三个大字呀!” “杨元帅!”秦天民满脸惭愧,扑通跪倒,“罪人该死,请元帅惩处!” “请起,快快请起。”杨元帅双手相搀。“哥哥!”参将顾显平大叫:“你这条路走得太对了!” 总兵、参将是界首关正副首领。他俩愿降,别人也跟着一块归顺。就连谋士韩宗祥也装得高兴:“早该这样,早该这样。上合天意,下顺民心呀。” 监军庞悦看了他几眼,不由笑道:“这位先生,看你的言谈风度,好似个文人吧?” “监军好眼力万”韩宗祥已知庞悦的职务。“在下举人出身,被迫归了南唐。李青造反,逆流而动。在下劝过他几句,他怀恨在心。把我撵到界首关,明为谋士,暗中送我一死。多亏杨元帅、庞监军指破迷津,在下愿为大宋效劳。今后,监军多多关照。” “可以!”庞悦被他捧得高兴。“元帅,我手下正缺个文案,把他谓给监军营吧。”“有劳韩先生。”文广只得应承。 “哼!参将顾显平把嘴一撇,暗憋闷气。寇成笑道:“元帅,军师营也该添个人了。文案事务,我自个忙得过来,缺个贴身侍卫,委屈顾将军,把他调给我吧。” “照办就是。”文广当即批准。至于秦天民,理所当然留在元帅中军帐。其余人等,各有安排。一切就绪,文广令狄龙狄虎清点关中财物,令寇成、庞悦为京都写好奏折。九天过去,皇帝派来新总兵,又传来嘉奖令。文广与新总兵办了交接手绪,新总兵又摆宴饯行,这些细节,不必多说。第十二天清晨,大队人马出关南下。 有书则繁,无书则简。往前走,太和、临泉、长官店、黄岭等城镇都是大宋领地,守城官员们早就盼望着天兵,对杨元帅热情迎送。杨元帅只在各关视察了军务,并不停留。这日傍晚,扎兵插花庙。插花庙背山面水,风景甲秀,气候、温度、土壤、湿度最适合生长玫瑰花。本地居民多以种花为业,他们信奉“插花娘娘”,插花庙的香火也久盛不衰。由于插花庙离阜阳城只有二十七里,最近以来,兵火代替了香火,南唐叛军时常来骚扰,闹得花农苦不可言。此时,他们闻知杨元帅领兵光临,人人喜笑颜开。花农们缺钱缺物,却有的是鲜花。于是,挑挑担担,把一捆捆五颜六色的玫瑰送进营盘。好嘛,大宋军营成了花的世界。别人倒不觉得咋样,喜坏了杨金花、狄凤两位姑娘。她们脱去军服,换上红装,滚入了花海。 文广、寇成、庞悦、朱朗、狄龙五位首领连连叹道:“民心向背,由此可见。我们不灭南唐,也对不起这些鲜花呀!” 门军跑进:“报,启桌各位大人,营外又来了两位献花的,他们口口声声求见元帅。还说有什么大事,要跟元师面谈。”朱朗站起:“我去接待他们。” “慢。”杨元帅一摆手,向门军问道:“那二位献花者可是青年武士吗?一个红脸、一个黑脸……” “正是。”门军明自:那二人有点来历。“元帅,放他们迸来吗?”“朱先锋,你代表本帅,请地们进人中军帐。” 朱朗奉命,请进二人。你当他们是谁?原来是中条山下阳城县抢吃抢喝的董麟董铁锤、宋豹宋铁棒。 书中交代:董、宋二将在阳城县结识杨文广之后,便跟随文广一道进京,并参加了校军场比武。从那以后,二人再没露头。看官或许问过:编书人怎么把二将丢了?其实不然。由于董麟的父亲董龙山、宋豹的父亲宋天成怜是安徽阜阳城的首领,后来为国捐躯,死在南唐军前,从此阜阳失陷,落入贼手。文广在发兵之前,曾向董麟、宋豹询问:“你家二位老人在阜阳居官多年,与手下的将士们关系如何了”“好极了,亲似手足。” “既然这样,你二人立刻去阜阳。据我估计,原先的一些宋将,真心投靠南唐的不多,而多数人为了保命,被迫投降。你二人到达之后,凭着父辈的老关系,在旧部中策反。你们可以直言:所有的降将,不论职位高低,只要重新归宋,便既往不咎。若敢反叛到底者,二罪归一,严惩不赦。这事要小心、机密。” “明白。”董麟、宋豹头一回办大事,心情紧张。“杨元帅,在阜阳关的时候,我俩还年轻,父亲的旧部,都拿我们当孩子。如今去策反,天大的事,空口无凭,怕他们不信。您能不能写个字据,有了大帅手令,这事就好办多了。” “对,你们想得周到。”文广写了份手令,加盖帅印。董、宋二人千包万裹,藏在贴身处。告辞了文厂,南下阜阳。由于是机密行动,编书人也不好过早地暴露。直至此时,才让二将露面。 “元帅,”董、宋满脸喜色,大礼参拜。看了看左右,欲言又止。“讲吧,这里都是我军首领。” “给元帅贺喜。正像您估计的那样,大事告成了。阜阳关失守之前,由于不是要塞,级别也不高,城中只有一名都司、两名守备。我们的父亲都司宋天成、守备董龙山战死军前,另一名守备冯浩被迫投降了南唐。他虽然被南唐提升为游击,据他说:身在南唐心在宋,见了元帅手令,立即答应倒戈阜阳关。他已经联系好了所有的旧部,只要杨元帅军前交锋,他就在城中更旗易帜,里外夹攻,智取阜阳。” “好。事成之后,你二人就立首功。”旁边的诸将口服心服:元帅虽然年轻,走一步,看三步。在出京之前,就定下了智取阜阳的计划。深谋远虑,果有帅才! 一切按预料进行。阜阳关总兵程玉,外号飞刀手。他不知轻重,开城迎敌。只用了二十多个回合,便被大太保狄龙棍扫马下。败军本想回城,谁料城头已换上大宋旗号。原守备冯浩率领一批战将从城中杀出,配合征南军内外夹攻,只用了三个时辰,轻取阜阳关。 冯浩等人拜见元帅,并在大堂请罪。根据事先的协议,凡倒戈阜阳者,一律赦免,冯浩等人感激不尽。诸事处理完毕、摆宴庆功。 席间,杨元帅吩咐:“寇军师、庞监军,你二人都是当代大才子,军中织位又很高。依本帅之见,应该各自独档一面。我军取下阜阳,给朝廷的奏折,就由寇军师来写吧。成监军主要负责功过簿,对战将的功过要详尽考察。” “谨遵帅令。”寇成、庞悦点头应承。 杨元帅并没有半点私心。若论亲疏,老杨家跟老寇家亲密无间,而跟老庞家从无来往。何况老好臣庞文依仗着女儿庞娘娘的势力,屡屡跟杨家作对。文广若有私心,正好拿庞悦报仇。想他一个文人,虽掌天子剑,要存心收拾他极其容易。文广没有这样做,第一,大敌当前,内部不能分裂。第二,庞悦很年轻,又很有才,经过这些天相处,觉得他为人还不错。所以,只给他树威,并无半点歧视。庞悦也觉察到了,他对元帅十分敬重。如今,元帅的决定,他心领神会:由于自己与寇成总斗嘴,再合作下去,矛盾加深。元帅给我俩分开,也用心良苦。自己掌管功过簿,权力不小。将来班师回朝后,要按功过簿进行赏罚。我的每一笔都能决定将领们的命运,这是元帅对我的器重,我得尽力尽心。想到高兴处,席前痛饮几杯,稍有醉意,回到监军营。 “庞爷,”文案韩宗祥急忙搀扶。“今天有什么喜事,把您老人家醉成这样?” “老韩,”庞悦把韩宗祥视为心腹了。“你把功过簿取来,我现在就填写。” “这……龙爷,根据以往的规矩,填写功过簿时,得有寇军师在场……” “从今以后,咱一家说了算。”庞悦醉气熏天,讲了元帅的“分工”命令。“恭喜庞爷,您独掌大权了。” “嘿嘿,今天喝多了,手有点颤。老韩,我说你写,我知道你的字还不错。”“我写?”韩宗祥至宠若惊,“我哪有这个资格呀!” “叫你写,你就写。最后由我签字画押。夺取阜阳的头功嘛……你写上董麟、宋豹。”庞悦把董、宋二将携带元帅手令,潜回阜阳关策反之事说了个梗概。“写详细些,不能马虎。” “是。”韩宗祥暗恨自己:这个间谍哨哨长白当了!这么重要的清报,竟一无所知。若事先知道此事,偷着给阜阳关报信,斩了大宋降将冯浩,守住高关,我的功劳还有比吗?可借错过时机。也罢,亡羊补牢,犹为不晚。“庞爷,小的写完了,请您过目。” “不错。”庞悦签字画押。“老韩,今天找手颤,才让你代写。这是军事机密,你可不许外传。”“小的明白。” “明白也罢,糊涂也罢。只此一次,下次就不用你了。元帅看重我,我得亲白动手。” “这……小的是降将,本来不该多说。依小的之见,您似乎上当了……”“这话什么意思?” “庞爷您思想:征南军每下一城,都得给朝廷写奏折,军中有什么大事,也得给朝廷写奏折。这件差事被寇军师独揽了,他怎么写就怎么是。您和皇上的那条联系线,无形中被场元帅切断了。您的意图不能上奏,皇上的意图您又不知道。小的斗胆说,您掌功过簿,只能通下层,寇军师写奏折,才能达上层。凡是当官的,通下不达上,一辈子也别想出息:” “你,你这是挑拨吧?退下!”庞悦嘴里这么说,心中却犹像起来。 再说杨文广,休兵七日,派原守备冯浩留守阜阳关,等候新任总兵。自己率领大军继续南征。下一站便是颖州了。颖州既然称“州”,肯定是大地盘,其主将的身份,也必定高贵。为此,元帅传令:各部门充分准备,眼下要有一场硬仗! 军令传到监军营,韩宗祥暗中感叹:这杨文广“确实非凡。他从一个“州”字,就能预料敌情,够个元帅。不过,即便你有所谁备,想闯过颖州,恐怕也难似登天! 原来,颖州的守将非同小可。此人姓吴名昆字南溪,原籍四川峨眉县。 吴昆自幼家贫,六岁丧母。父亲又照料不周,使他经常卧病。他有位娘舅,在峨眉山万年寺烧火做饭。老头心地善良,对吴父说道:“妹夫,孩子病成这样,看着他死,不如舍到庙里吧。我这个老伙伙,往锅里添瓢水,就有他饭吃。我看这孩子还有点机灵劲,再跟那些练武的长老们活动活动腰腿,还兴许闯过去。” “大哥,”吴父感激万分。“我早有这个心,不好意思张嘴。”第二天,吴昆被舅舅领上峨眉山。 峨眉山万年寺武功院院长法号若净。他一见吴昆,又惊又喜。这孩子的身材属于“豹形”,万里挑一,难得的武功好苗。于是,破例收他为俗家弟了。传艺十三年,大马金刀,练成万夫难挡。吴昆二十岁下山,父亲也早死了,他本想报效国家。当时还是真宗在位,兵部大司马王强王钦若见他武艺很高,便替他讨了个都司,留在自己身旁。有一次,王强视察安徽,吴昆保驾,随行的还有个谢金吾,此人状元出身,乃王强的得意门徒。谁料,谢状元有才无德,竟然换上便衣,去民间私访美女。都说心想事成,还真让他碰上一个。那姑娘十八九岁,貌若天仙,骑着匹桃红马,带着几个丫鬓,走进一座村庄。谢状元依仗权势,调戏那少女,哪知少女会武,马鞭一甩,把谢状元抽了一溜跟头。吴昆大惊,赶紧枪救,三招两式,把少女战败,保着谢状元回归公馆,并把事情经过报告给王强。他以为:兵部大司马、国家重臣会主持公理,定要申斥徒弟几句。谁料恰恰相反,王强传令,派吴昆替徒弟抢亲。吴昆暗骂:这大宋官员太腐败了。兵部司马都这样,别人可想而知。于是,他连夜出走,到那座村庄,寻访少女家通风报信:“你们快躲躲吧,王司马、谢状元盯上你家,不垛就是祸!” 这家老员外名叫陈奇,年轻的时候练过三个月武术,能举石锁,外一号“陈石锁”。陈石锁闻信大惊:“吴英碓救命。我妹妹住在山里,可以去她家躲藏。王司马万一追赶,我们命就没了。求您和我们一块走,到时候能帮一把。” “也罢。反正我弃官出逃,也没地方去,咱们快走吧。”说罢,保护陈家连夜迸山。 幸亏真宗皇帝有点急事,传旨调王、谢入都,陈家的灾难才算躲过。陈石锁感激吴昆,又敬佩他的武艺。事后许亲,将吴昆人赘家中。 陈家小姐芳名美雁,生得如花似玉,也会那么两三招武功。如今喜得佳婿,夫妻和美。次年又生了个女儿,取名吴金定。眨眼就是十九年。陈石锁死了,吴金定却长大成人。这姑娘不得了,继承了母亲的美貌,比母亲更美;学会了父亲的神刀,比父亲更神!吴家父女,远近扬名。李青造反之后,亲躬吴宅,请吴家父女出世,并封吴昆为兵部侍郎,加赐神刀将军,委以镇守颖州重任。吴昆本来对宋朝不满,便应承下来,从此替南唐效力。 着官你想:杨文广迫降界首关、智取阜阳关,这轰轰烈烈的事件,吴昆岂能不知?为此,他晓喻本部,严加防备。吴金定冷笑:“爹呀,用不着您操心,宋军来了,看女儿我的。定杀他们个片甲不回!” “女儿,且莫轻敌呀。听说大宋元帅名叫杨文广。他乃杨家将嫡系子孙。当今时代,谁人不知场家将?我们还要谨慎为是。” “哼,什么杨家将、牛家将的?到时候,我把杨文广的那颗人头提回来,看他还敢不敢耍威风!” “报!”城门官跑进帅虎堂。“启禀主将,大宋人马在颖州城外扎下营盘。” “嘿嘿,来得好快。”吴金定艺高人胆大,“火工司,立刻点炮,本小姐出城会敌!” 吴昆明白:这一仗不打不行。女儿的武艺,他心里有底。不敢说稳操胜券,也不会吃大亏。于是点头应承:“金定小心了,为父与你观敌了阵。” 颖州城门大开,吴金定顶盔挂甲、罩袍束带,催动桃红马,举起绣绒刀,来到军前:“呔,哪个是杨文广?快来送死!” 文广心说;这姑娘好狂!旁边的杨门女将金花小姐一拢丝缰:“元帅,我去会她! 文广点头。女将战女将,也好。金花的枪马受母亲真传,也该让她立功:“小心。”“遵命。”金花摘下长枪,跃马阵前。 “噢?”吴金定笑道:“宋营也有女子?你是谁呀?”“本姑娘乃三关大帅杨宗保之女、浑天侯穆桂英所生,姓杨名金花、官拜军师助理!” “哟,挺有来头呢!本姑娘吴金定,没官没职有口刀。不过,在我家门口,得让着你点。先递枪吧!” “看枪!”金花挺枪便刺。她这可是杨家枪,专讲一个快字。普通武士,防不胜防。今日碰上吴金定,这枪法就不灵了。吴金定刀面压住枪杆,顺水推舟。金花急忙撤枪,大枪刚刚撤回,金定反臂一刀,直取金花人头。金花不顾还手,鞍上一仰,用了个“铁板桥”,吴金定心中赞佩,不愧杨门女将,身法好快。不过,今天碰上我,你难躲第三招!她见金花用罢“铁板桥”,刚刚坐起,便一甩刀杆,扫向金花后心。书中交代:吴金定赞佩杨金花,又怜惜她是位少女,手下可留着情呢。只用了五分劲,只听“啪”的一声,金花后背的“掩心镜”便被打得扮碎。姑娘摇三摇、晃三晃,还没等坐稳,说时迟,那时快,吴金定刀交左手,右手抓住金花的绊甲绦,往怀中一拽,扭头吩咐军卒:“先给我拙上再说!” 宋营诸将,大惊失色! 第九回 二少女喜说悄悄话 一殿下梦绕悠悠情 话说吴金定只用了三招,便轻取杨金花。这种场面谁见过?大宋营中,第一个着急的是杨文广。兄妹情深呀!第二个着急的是寇成,这位大军师对自己的助理,有一种难以说清的感情。第三个着急的是狄凤,前文书说过,在公事上,两位姑娘各为其主,在私下里,她们又情同姐妹。此时此刻,狄凤一拨马头:“元帅,我去会那叛女!” 监军庞悦一摆手:“狄小姐,你的武艺能赶上杨小姐吗了何必卖一个搭一个呢?”寇成不悦:“总得有人上阵呀,岂能扔下杨小姐不管?” 大元帅杨文广暗道:叛女刀马娴熟,别说狄凤不行,锹龙上去也未必能取胜。看来,我得亲自出马了。这时,先锋官朱朗、钾粮官狄龙双双请战,文广一摆手:“你等观敌了阵,本帅会她!”说罢,催动白龙马,摘下阴阳枪,来到阵前。抬头看,见这员女将生了一张上宽下窄的瓜子脸,说胖不胖,说瘦不瘦,恰到好处。脸上的颜色如同桃花,红中白、白中润。两道柳眉似新月初生,一双杏眼皂白分明。鼻梁诞秀,唇似涂朱。满头青丝高绾,戴一顶蛾子银盔,额前梳着“刘海”。身穿银甲、红衬裙、红征袍,骑的还走桃红马。肋佩宝剑,乎擎大刀。表面上满身杀气,杀气中又含着一股娇娇滴滴的仙韵!好漂亮的美女!当然,这些形容词都是编书人交代的,人家杨文广可没心细看。“呔,丫头听真,李青造反,上逆天意,下违民心。你若听本帅劝告,一放我小妹杨金花,二开关投降。不然的话……” “哟,不然的话,你想咋样啊?”“本帅杀你个鸡犬不留!” “口气不小啊。那鸡呀、狗呀的招亦惹你啦?杀人家干啥?充英雄呀?”“丫头,看枪!” “等会儿!别丫头长、丫头短的,姑娘有名有姓,大号吴金定。听你那话音,差下多就是什么杨文广、牛文广、马文广……” “少说废话,本帅杨文广!”“你让我放你妹妹、开关投降,这两条都挺容易。但得有个条件。” “讲来。”“你得胜过我手中刀。“看枪!” “再等会儿,急什么呀?姑娘刚很跟妹妹打了一仗,得歇歇气儿,溜溜马。”说着,吴金定一提丝缓,围着文广转圈。别看杨文广不好意思看她,她可挺大方,上下左右细看杨文广。但只见;少元帅,正青年,天庭满,地阁圆。脸上神彩如锦团,眉清目秀好五官,威风凛凛透森严。亮银盔,闪光寒,银抹额,二龙盘,九曲簪缨盔头冠,不是元帅不敢安!护背旗,背四杆,绣飞虎,狼牙边。罗汉绦,勒甲绊,衬征袍,是素缎,掐金边,走金线,上绣团花六月莲。亮银甲,扣连环,吞口兽,抱双肩,鱼揭尾,金钉嵌,牛皮靴,双足穿,走兽壶,藏利箭,宝雕神弓弯又弯。胯下马,雪里站,真龙种,金不换。手中枪,阴阳现,令敌将,心发颤,怀揣一颗英雄胆,杨门大将美名传! 吴金定看罢多时,俊睑发烧,芳心跳动。列位,从古至今,爱的力量是无穷的。多少圣贤都难过此关,何况是吴金定!姑娘赞叹:不怪我老爹夸奖杨家将,人家是真够“派”呀! 杨文广觉得好笑:“丫头,你还要转到什么时候?” “今天就转到这儿吧,有事明天再说!”吴金定嫣然一笑,打马回关。文广紧追:“把金花快快放回。” “冲着你的面子,保证你妹妹平安无事!” 得,吊桥高悬,城门紧闭。人家把文广“晒”在这儿不管了。任凭文广喊叫,城中置之不理。寇成看看庞悦.“我说小庞监军,怎么办?” “小寇军师,鸣锣收兵吧!”文广回到中军帐,气急败坏:“哼,迟早有一天,我要踏平颖州城!” 狄凤话带哭音;“杨元帅,迟旱的事先别合计,金花姐被擒,眼下咋办呢?” 庞悦说道:“那位吴小姐有言在先,冲着元帅的面子,保证金花平安无事… … 狄风瞪了上司一眼:“叛女的保证你也相信啊?” 寇成若有所思:“不能全信,不能不信。据我观测,那位吴小姐好像另有心意……” 押粮官狄龙是个实在人:“寇军师,她有什么心意呢了”唯有先锋官朱朗和南唐降将秦天民默默地望着大家,不便随意插言。 元帅一摆手:“我现在头疼得厉害,你们各归各营去吧!”诸将面面相觑,只好散去。略下宋营不说,再表颖州。 吴金定轻取杨金花,又和杨文广打了个照面,双方并未交手,她便传令收兵。老将军吴昆在城头看得清楚,心中不解:“女儿,你平时艺高胆大,今日怎么怯阵了?” “爹呀,那杨文广可不是好惹的。力敌不如智取,女儿另有主张。” “嗯。”吴昆点了点头。“为父老了,城中军政大事,全凭我儿作主。” 父女回到帅虎堂,吴昆传令,押来杨金花。您想。杨门女将有怕死的吗?金花横眉冷对,大义凛然,叛贼长、叛贼短,骂个不休。直骂得吴昆心头冒火:“来呀,推出去,斩了!” 吴金定一摆手:“不能斩,先把她押下去。爹呀,您知道她的身份吧?” “这……”吴昆也清醒过来。对呀,杨金花不是普通女将,人家姓杨,门第太高贵了。我若斩了杨家将,不但国人痛骂,也会大祸临头。那杨宗保、穆桂英、杨文广都是何等人物?岂能与我善罢干休?“女儿,是,是斩不得。依你之见,对她如何处置?” “把她交给我吧。都是女孩家,说话方便,我慢慢劝她投降。” “啥,你也糊涂了,杨家将能投降吗?”吴昆心中埋怨女儿:抓谁不行,你怎么抓来个杨金花?真像手中捧个刺猬,拿不起,放不下。干脆,我来个“矛盾 上缴”,让大王李青处理这件事。杀剐存留凭他作主,我吴家不担责任。主意拿定,立即写了一封奏折,派快马送往寿州。吴金定本想阻拦,又难找借口。也罢,愿写你就写吧,在奏折往返期间,我要尽快办完心腹事。 天色渐晚,几个女兵押着杨金花,来到帅府后宅。金花作好思想准备,宁死不屈。进屋一看,桌上摆着酒席,丫鬟、使女两边侍候,吴金定满面带笑,亲自上前解开绑绳:“杨小姐,让你受惊了,请坐吧。” “坐就坐!”金花死都不怕,还伯什么!“来,”吴金定提壶把盏,“咱姐俩共饮一杯。” “谁跟你是姐俩?这是毒药酒吧?我喝给你看!”金花一饮而尽。“杨小姐,这是好酒,明人不做暗事。”“你也敢称‘明人’吗?” “当然!”吴金定一摆手,摒去从人。“杨小姐,我不但是‘明人’,还要说明白话,做明白事。我们吴家如果献关起义,你哥哥杨元帅肯不肯容纳呀?” “啊?”金花深感意外。“吴小姐,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戏言?” “唉!”吴金定叹了口气。“两军阵前,杨元帅曾说:李青造反,上逆天意,下违民心。细思量,这两句话道理极深啊。打来打去,遭殃的还不是百姓嘛!” “吴小姐深明大义,我哥哥肯定高兴。” “不过,我有两个条件。第一,我们只算起义,不当降将。第二,我父女扶保南唐的罪过,必须全部赦免!” “还有第三条吗?” “没,没有了。”其实,吴金定心里真有个第三条,编书人不明说,看官也知道。可人家是个十八、九岁的大姑娘,岂能轻易出口。 金花大喜:“我代表杨元帅,全部应承。吴小姐,这是您的主意,还是老将军的打算?” “我会劝说父亲。如果劝不通,我就逼着他起义,这是为他好,替他着想啊!” “吴小姐,大宋将士会感激您。来,我先敬您一杯。” “谢谢你。”吴金定将酒饮下。她本来就长得如花似玉,连饮了几杯酒,俊脸上就像涂满胭脂,“杨小姐,我要醉了……” “你,你真美!”金花看着吴金定,从内心赞叹。“吴小姐,看你生得娇娇滴滴,谁能相信你是武将?不瞒你说,我六七岁就跟妈妈练武,我爹也教我枪法。我原先以为,女将中属我第一了。谁知,才三个回合就被你走马活擒。我敢下定论:宋朝女将不少,敢跟你比的却无一人!” “杨小姐,您过奖。我能胜您,那是侥幸。杨门女将才是真正的英雄。我想问问您今年多大了?” “二十一岁。”“我今年十九。刚才跟您论‘姐俩’,那是戏谈。如今,我想叫您一声姐姐。又不敢高攀……” “这……”金花不错眼神地盯着金定,盯了半天,“噢味”笑了,“我不能给你当姐姐……” “噢……”金定的小脸更红了。“是呀,叛将之女,不知高低……” “金定,”杨金花直呼其名。“你刚才提到杨门女将,是呀,我们老杨家,除了我祖母柴郡主,不论姑娘、媳妇,就连烧火丫头、我排风姑奶奶都一律是武将。我老奶奶佘太君说过:杨家将这一门风永远不准改!她还向我妈妈吩咐过,我哥哥文广、弟弟文举娶亲时,一不论门第、二不论钱财,只要两个条件,那就是模样俊、武艺好!如今,文举还小,文广上山学艺八年,刚刚回家就挂帅出征,婚事一直未定。我这当妹妹的想替哥哥保媒,又找不着合适的。今天碰上了你,不想跟你论姐妹,只想,只想管你叫一声‘嫂子’。你要同意就点点头,反对就摇摇头……” 吴金定那脸,比大红布还红一百倍。她也说不上点头、摇头,话音比蚊子声还小:“你说了算吗……” “好嫂子!”金花把小两岁的“嫂子”搂在怀中。“你呀,管你叫‘嫂子’,还得拿你当妹妹。小鸟依人,两军阵前那股子杀气都跑哪去了?” “看你!”金定小嘴一撅,“妹妹……”“哟,这就长辈啦?” “跟你说正经的呢。由于你身份高贵,我爹不敢杀你。他派人给李青送信,等候反王吩咐。据我估计,往返路程最少也得半个月。这期间,我先劝我爹起义,他听了最好,如果不听,咱再逼他。城里的事由我来办,跟宋营联系的事还得靠你。” “行。可是我没法出城啊。” “不用你出城,你就在我房里呆着。若说你投降,我爹也不信,只说你病了,在此将养。你可以写封书信,说明内情……”金定脸又一红,“那件事先不必说,只说我家献关起义。我有个丫鬟叫吴娇,会些武功。她妈家住城外,就说她妈得了急病,她出城探望。‘腰牌’我会给她,门军也不敢搜查她。你哥哥杨元帅有什么指示,可由她带回来。等一切计划妥了,咱里外同时行动。颖州归宋,指日可待。” “哎哟,我的小嫂子呀,你不但模样好、武功好,韬略也挺好呀。就这么办了,我马上写信……” “不忙。按照计划,我得先劝我爹。他要听劝,咱就省事啦。他要不听劝,咱再派吴娇出城。” 金花感叹:“长江后浪催前浪,在我杨门女将新一代里,如今有了挂帅的人物!” 两位姑娘唠到三更天,才渐渐人睡。金定虽说年幼,办事却很稳重。她知道.老爹对宋朝不满了二十年,让他转弯,不能太急,急了必翻车。只有步步渗透,才能水到渠成。好在有半个月的时间,可以充分准备。 谁料,“计划不如变化快”。第六天中午,派出的信使便回来了:“启禀主将,下差刚到杨湖镇,就碰上了大王的钦差。钦差看了您老人家的信件后,告诉下差说,不必去寿州了,一切由他处理。下差便陪着钦差回来了……” 吴金定一惊:“什么钦差、下差的,好锣嗦!咱们写的不是信件,而是奏折!奏折你懂吗?应该是大王亲收,你怎么随使交给别人?来呀,重责二十军棍!”吴金定的计划被打乱了,她只好拿信使撒气。 信使求饶:“小姐,这些道理我也明白。可那位钦差身份太高,我认识他,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呀。”吴昆问道:“钦差是谁?” “咱们大王的东宫太子爷、兴国侯、副丞相李济平!”“噢?”吴昆一愣。据他所知,大王李青有一子一侄。太子李济平,官拜兴国侯,副丞相,侄儿李治平,官拜建国侯,副元帅。这叔伯弟兄一文一武,尽掌实权。南唐百官都尊称他们为“殿下”。尤其是李济平,现在人称东宫,将来必定继承王位。别说信使惹不起,我也惹不起人家。“太子现在何处?快快摆队相迎!” 李济平在帅虎堂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。他跟随吴昆走进大厅,当即宣读圣旨。圣旨很简单,无非是勉励吴昆几句,让他抵挡宋兵。最后吩咐:颖州军政事务,由钦差李济平临时掌管。城中诸将要听从调遣等等。读旨完毕,李济平趾高气扬:“吴老将军,听懂了吗?”“末将明白。请殿下收验信印。” 诸将面面相觑:临危换将,这是军中大忌呀!看来,南唐连失二关,大王忧虑过甚,竟做出这种乱命!怎奈圣旨大如天,只得服从。吴金定见诸将不语,冷冷笑道:“李殿下,你来得正是时候。杨文广城外骂阵,把咱的免战牌砸碎了一百多块。我爹老而无能,我又是个女流。你来了,我们爷俩正好辞官。家里还有八亩地,自种自吃,饿不着!” “你……”李济平刚要发火,抬头一看,惊呆起来。哎呀,这姑娘太漂亮啦,自己活了二十多岁,头一回见着这么美的女人。再想发火也发不起来了,满身的骨头酥了三分之二。“你……听你话音,你就是吴将军的女儿吴,吴,你叫?……” “我叫吴金定!” “对,对,听我父王说过。女英雄呀!根据吴老将军的奏折,你曾走马活擒什么杨金花。她是杨文广的妹妹,我要严惩。带她……” 金定一惊:糟了!自己的计划还没落实,父亲愿否起义,尚无把握。如今,李济平掌权,他若斩杀杨金花,一切全完了!急中生智:“李殿下,那个杨金花得了伤寒病、奄奄一息。那种病传染力太强,你要带她来,我得先躲开,我还投活够呢!” “那,那……”李挤平唯恐她走,“那就不带她来。哈哈,本殿下也没活够呢!”这个色中饿鬼说话就下道。 金定为了保护金花,只得装聋做哑。“李殿下,什么时候批准我们父女辞官呀?” “不行!本殿下刚来,还得靠你们爷俩呢。等击退宋兵,我保举你们父女升迁高位!” 金定暗笑;你的命都保不住了,还保举我们呀!她正要戏耍李济平,老将吴昆一皱眉,心说:这位殿下太放肆了,根据女儿的脾气,说不定要惹祸。我得把话岔开:“殿下,现在兵临城下,请殿下快拿主张。” “吴老将军,杨文广围城之后,你们打了儿仗啊?”“只打了一仗。由于杨金花被擒,逼得杨文广如同一头猛兽。为了消磨他的锐气,我军暂时免战,紧闭城门……” “大胆!”李济平满脸怒色。“这不是长他威风,灭我斗志吗?免战,免战,我军士气都免光了,有输没赢!这是谁的主张?” “我!”金定上前。“这,这就对啦!兵书上说,避其锋芒,敌强我守,敌怠我攻。吴小姐够个女元帅!” 众将暗笑:哪部兵书说的呀?反正他是殿下,怎么说都有理。有个守备不开眼:““殿下,既然您来了,咱还挂免战牌吗?” “废话!立刻赶制二百块免战牌,天天挂新的。直挂到杨文广退兵!”“是。”诸将哭笑不得。 天色渐晚,吴昆摆酒,与钦差洗尘。席间,李济平高谈阔论,似乎儒雅风流。大伙都明白,这是给小姐看的,不必理他。有几个拍马角色随声附和,使这贼子更加兴奋。 夜色渐浓,吴金定回到自已的闺房。金花正在焦急:“金定,你怎么去了一天了看你的神色,莫非发生了意外?” “一言难尽!”金定讲了事情经过。“金花,这败子突然到达,扰乱了我们的计封。看来,事不宜迟,我们得提前动手了,关键是我父亲,这几天,我略有暗示,他并不察觉。只有跟他挑明,看他态度如何?” “依你的打算,什么时候挑明为好了”“越快越好。我今晚就去找他。”“要小心谨慎。颖州城中的三股势力,只有咱俩最孤单了” “我懂。我己经把你的战马、长枪带到我的院中。万不得已,只好凭着咱俩的武功杀出重围!” 金花十分感动:这姑娘不仅想得周到,而且做好决裂的准备。难得呀!金定辞别了金花,奔向父亲的宅院。 老将吴昆和夫人陈美雁尚未休息。一见女儿,摇头叹道:“金定,你已经不小了,在公开的场面,说话得注意些。今天,当着李殿下,你有点……” “我有点怎样?”金定面带不悦。“他不说人话,我嘲讽他几句,这是轻的。不看在您的份上,我拔剑斩了他!”“不准胡说。李青千岁对咱恩重如山…… ” “得了吧!爹呀,您对人家忠心耿耿,人家对您咋样?宋军压境、关键时刻,人家派来太子,把您撤了。还恩重如山呢,什么山?火焰山,把您都快烤糊啦!”“国家大事,不用你管!” “什么国家呀?大宋朝才是国家呢!南唐灭了多少年?一他李青自称是李煜的孙子,谁知真假呀?即便是真的,大不了算个反叛……” “住嘴!”吴昆一惊。“这些话若传出去,户灭九族!” “怕什么?咱把城头旗号一换,就是国家的功臣。爹呀,人家信不着咱,咱何必自做多情,起义吧……”“你,你给我滚!忠臣不保二主!” “哼,爹呀,好话听不进去,早晚后悔!”金定明白,劝父亲起义,难似登天。只有逼他起义,才是唯一出路了。事情不能再耽搁,得火速行动。主意拿定,立刻回房和金花商议。二少女制订方案,哲且不提。 再说兴国侯李济平。住在金亭释馆,尽管环境清幽,他却难以入睡。为什么呀?想吴金定想的!躺在床上,辗转反侧:世上还真有这么漂亮的大美人!可惜,我在寿州有三妻四妾,合在一堆儿也赶不上她!我现在刚来,不便说什么。过几天混熟了,我就跟吴昆提亲。根据我现在的身份:侯爷、殿下,料他吴昆也不敢拒绝。将来一旦即位,吴金定就是娘娘。我封她哪宫呢?对,西宫!说书唱戏,西宫娘娘最漂亮。就这么定了!李济平越想越美,直到三更天,才渐渐入睡。 想得多了就爱做梦,李济平还真梦见当皇上了。好像大宋朝投降,自己入主皇宫,只见金砖铺地,香烟缘绕。太监、宫女排成两列,文臣、武将站在西东。散朝之后,回到寝殿,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跪接圣驾。为首的是皇后,她一抬头,噢!这不是寿州元配黄脸婆吗?她怎么也穿上霞被?噢,对了,名位上还得让给她。不理她,往下看,尽是国色天香,却不见吴金定。他向太监发火:西宫娘娘哪去了?太监告诉他:西宫娘娘喝醉了,已经睡下。他急忙来到西宫,吴娘娘起来接驾。并说:妾妃没醉,愿给万岁跳舞。好,跳得真好!这哪里是吴金定,分明是杨贵妃,贵妃碎酒!自己上前,用双手搀扶:爱妃醉了,你我上床安歇吧。龙床高贵,铺陈华丽。自己先脱去衣服,又给娘娘脱衣,一件,两件、三件…… “笃,笃……”有人轻扣房门:“殿下,睡了吗?”李济平梦绕悠悠情,正到了紧要关节时刻,却被敲门声惊酿。气得他五官挪位,破口大骂:“滚!早不来,晚不来,偏偏这时候来。天大的喜事被你掀和了……” “殿下,睡了吗?”外边的人听他嘟嘟嚷嚷,也不知他说些什么?“股下,有急事?……”“滚进来!” “是……”这回听明白了,让“滚进来”。殿下哪来这么大火呀?这人推开房门,走进屋中。原来,他叫李安,起先是个飞檐走壁的飞贼,被官府押在死囚牢。南唐占踞寿州,李济平把他要在身边,奴随主姓,取名李安。既是保镖,又是亲随。李安感激救命之恩,对李济平忠心耿耿,走到哪,跟到哪。这回同来颖州,更是身影不离。“殿下……” “有话快说,有屁快放!” “是,是。刚才,城门官找到奴才,说城外边用飞箭射来一封书信,不知交给谁好。奴才告诉他,城中事务由殿下接管,老将军吴昆不再掌权,把信交给我吧。奴才以为,深夜投,必有大事,才把殿下惊醒……” “噢?快快呈上来。”李济平拆开书信,细读两遍。由喜上眉梢,拍案叫绝:“妙,天助我也!” 第十回 寇军师巧设瞒天计 庞监军诈写投降书 李济平看罢书信,当即吩咐:“李安,你马上去帅府,让吴昆立刻来见我。”“是。”李安转身要走。 “回来,告诉吴昆,把他女儿吴金定一块带来。”这贼子想念小姐已经走火人魔! 这时,天已微明。吴家父女来到骤馆:“殿下,这么早就传我等,不知有何要事?” “哈哈,本殿下初来乍到,虽说掌权,城中事务还得你们父女帮忙。吴将军、吴小姐,你们爷俩先看看这封信吧。”“这……是。” 父女接过书信,同时观看: “颖州主将得知:杨金花遭擒,杨文广急病。速速偷袭宋营,莫失良机! 切切! 韩宇” 这封信字数不多,分量却重!李济平扬扬得意:“看明白了吗?”“明白了。如何行动,请殿下吩咐。” 吴金定内紧外松;“我说殿下爷呀,就凭这几个字,咱可不能轻易行动。谁是‘韩’?‘韩’是谁?他的消息就那么准确吗?” 李济平当着姑娘的面,正想显示自己。自己越高贵,成功的希望越大:“小姐,咱们大王是我老爹,我又是副丞相。不论什么事,他都跟我商景。你们爷俩是南唐的心腹人,我不必向你们隐瞒,只是你们不可外传。那个‘韩’字,乃我朝谍哨哨长韩宗祥。他打入宋营,充当奸细,情报滚滚流入寿州。据他讲述:杨文广是宋营的灵魂,而军师寇成、监军庞悦却明和暗不和,二人矛盾很深。韩宗祥分析:庞悦可以利用,只要拉过来庞悦,迸一步就能拉过来狄家三兄妹。先锋朱朗不是大宋嫡系,如果也拉过来,那么,杨文广手下只剩一个寇成了。宋军内部分崩,有利南唐。这些情报,我家大王十分重视,他令老韩不惜一切代价,攻下庞悦……” “哟,”金定故作天真。“人家一个大监军,说拉就拉呀?” “这……我都说了吧。庞悦的父亲乃大宋太师庞文。他受了我主三千两黄金,还有七千两,南唐得胜后再付。老庞是我们的内应,拉小庞也十分容易!” 金定暗吃一惊:朝中有庞文,军中有韩宗祥,如果再加上个监军庞悦,大帅杨文广必败无疑!事不关己,关己则乱。姑娘把杨文广已经当成心上人。心上人有难,令她优虑万分。此时,李济平“吹”得再玄.她也听不进去了。连忙辞别二人,回到自己的闺房。 杨金花听完她的讲述,方寸大乱:“金定,事情迫在眉胃睫,怎么办呢?” “你立刻修书,写得越细越好。其中突出三条:一、太师庞文受贿,二、韩宗祥是个内奸,三、对监军庞悦要严加看管。你现在就写,我去帅虎堂,乘我爹不在,想法弄块‘腰牌’。辰时之.前,派吴娇出关!” “金定,辛苦你了。夺下颖川,你立头功。”“我不图稀那个!”金定俊脸一红,转身而去。 金花感叹:唉,我哥哥万一拒婚,我就拔剑自刎,死在他眼前!姑娘这封信写得不长,但内容详实,该说的话都说了。她刚刚写完,金定就回来了:“你看,甲级腰牌!噢,你不懂。我们颖州的腰牌分甲、乙、丙三级。甲级是银的,乙级是铜的,丙级是铁的。铁牌不准出城,铜牌出城时,要受审查,唯独甲级银牌,畅通无阻。金花,信写咋样了了” “写完了,你再看看。”“我不看了,快快封死,交给吴娇。” 吴娇今年十八岁,跟了小姐五年。不但学来武功,而且是小姐的最嫡系心腹:“二位小姐,你们放心,有我这条命,就有这封信。但有一条,这信交给谁呀?” 金花点头:“强将手下无弱兵!你想得十分周到。这信若错交庞悦,一切就全完了!吴娇姑娘,你到宋营之后,要直接求见杨元帅。听说杨元明病了,若实在见不着,就去拜见寇军师。除此二人,绝下准第三者插手!” “明白。”吴娇把密信藏好,又从小姐手里接过“腰牌”,辞别主人,直奔南城门。为什么走南门呀?因为宋军在北门外扎营,北、东、西三门都封死了,唯有南门派重兵把守。若有紧急事情,开一便门出入。吴娇带的是“甲汲牌”,门军又认识她:“哟,二等小组,这是上哪呀?” “不跟你们废话。我妈病重,我得赶快回家。开门!”“得,咱们小姐跟前的大红人,脾气见长,派头也见长。办私事,用银牌,你算头一份。快请吧,替我们向老太太好。” “等我捎俩猪头回来搞劳你们!”吴娇说了句笑话,扬鞭而去。绕走西门,来到北门。顺大路走出不远,便见到宋营。这位十八岁的少女虽说见过些世面,担当此等大事还是头一回。她刚刚走近辕门,守门千总便上前拦阻:“小姑娘,去,去,别在这玩,这是军营。” “不是军营我还不来呢!”吴娇壮壮胆量,“你去,告诉杨元帅,我要见他!”“啊?”千总一愣,知她有些来历。 恰在这时,军师寇成带着几个随从,巡逻至此:“小姑娘,有事跟我说吧。”“你,你是谁?” 千总代答:“我们寇大军师……”“寇成……不,寇军师,你真是寇军师吗?” 寇成笑道:“看来,我的名声不小呀,连这小姑娘都知道‘寇成’二字!” “您可别生气。因为杨小姐总是寇成,寇成的,我听贯了,顺嘴这么叫……”“什么?”寇成一惊,“哪个杨小姐?莫非是杨金花?”“正是……” “快跟我来。”辕门不便多间,寇成把吴娇带到军师营。“小姑娘,你从颖州来吗?” “你确实是寇军师吗?把军师大印拿给我看看。”一句话,寇成哭笑不得,只好让她验印。吴娇验罢,长舒了一口气,“我这心总算放下了。寇军师,请您看信吧。” 寇成看罢书信,又喜又惊。喜得是金花无恙,惊得是出了奸细。这么大的事,自己可作不了主。急忙带领吴娇,参见元红。元帅真的生病了吗?没有! 书中交代:金花被擒那天,将领们七嘴八舌,各抒己见,闹得文广心中烦乱。他便说了一句“我头疼得厉害,你们各回各营吧。”于是,监军庞悦回到了自己的营盘。文案韩宗祥小心侍侯,没话套话:“庞爷,这颖州真难打呀,军师助理扬小姐都被擒了,手足之情,杨元帅不定多急呢!” “可不是嘛,他头疼得厉害,连军情都不想处理了。也难怪,亲妹妹嘛,谁能不急。” 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韩宗祥大喜,写了封密信,趁着天黑,用飞箭射入高关。再交代一句:韩宗祥在界首关时,曾用活动经费开了座油坊。明面卖油,暗为间谍站。韩宗祥的情报就是由这座间谍站转往寿州。这笔若不交代,看官会问:老韩一直在宋营,情报怎么送去的呢?评书说理,不准有漏洞。有了这笔交代,漏洞就算补上了。 闲话少叙,书归正传。 杨元帅、寇军师看罢金花的书信,又听吴娇讲述了全部经过,不由感慨万分:多亏了吴小姐深明大义,否则的话,宋里必有重大损失。他们让吴娇去休息,二位首领商讨对策。寇成沉思良久,点头说道:“杨元帅,我想订一条瞒天计,如果成功,可取颖州。”“请讲。” “韩宗祥说你有病,咱就来个‘顺杆爬’。在军营之中大造舆论,就说元帅的病情十分严重。帅乃军中魂、兵中胆。你称病以后,由我出头,尽力制造松散局面。首先不出早操,其次不练兵马,再把烈性酒洒在营盘内外,不明真相者,以为我军酗酒、混乱,失去战斗力。这么重要的事情,韩宗祥必定报告给颖州。据我观测天象,三日之内,准有大雨。到了下雨那天,颖州会来偷袭宋营。我军只要做好准备,反守为攻,定能杀他个落花流水!” “好主意!”杨元帅大喜。“只是,只是有一条,我们引蛇出洞,他们万一不出来呢?我们就前功尽弃了。不但白白淮备,而且会影响士兵的斗志。为了有十足把握,还是把庞监军请来,咱们三人共议良策。” 寇成笑道:“杨元帅好度量,据金花信中所述,这个人并不可靠。”“我的意思是……” “我懂!”寇成多精明啊,天底下的事,他一眼就能识破。“第一,老庞受贿,小庞没受贿,不能把他当作敌人。第二,办事要光明正大,军营机要,不能瞒着监军,以免落下口实。第三,南唐想拉他,我们要拉得更紧。多个朋友,少个敌人。何乐而不为,对吗?” “不傀是大军师……” “还有呢,通过这件事,对他实际考验。看看他忠心保国,还是彻底暴露。不过,我提醒元帅,不能太忠厚了。在用他的同时,还得加强防备。” 杨文广心眼也不少:“寇军师的才智比庞监军更高一筹。如何防备,由你去办!”二人说罢,相对大笑。 中军官奉命,将庞悦请到帅帐。杨元帅确实光明正大,他把杨金花的书信递上:“庞监军,这是本帅刚刚收到的,请你细读。” “噢?”庞悦读罢,额头的冷汗就出来了。两只手微微发抖,“杨元帅,这是金花的笔迹吗?” “半点不错。金花亲笔,我已确认。”“这,这……唉!”庞悦下拜,“元帅,犯官知罪!” “快快请起。”文广搀扶,“庞监军,这封信里,并没有你的罪状啊。” “元帅,你既然对我如此信任,我也说说心里话。我从小读书,自恃才高,确实狂傲。不过,是非曲直,我还算明自。我父亲仗着姐姐得宠,他……他,他过于敛财了。为这事,我劝他多次,他却不听,我只得不再过问。谁料,他不仅国内敛财,竟敢收敌国黄金。这就变了,贪官加卖国,户灭九族,我岂能无罪?” 寇成心说:这小子还行,看样子不像装的。当年,我俩同科考中进士。有人说:庞悦凭啥排名第九?就凭他爹、他姐!后来,大家有意试他几回,又看过他的文章,这才一致公认:庞悦确有真才实学。看来,这些年书没白念。还算懂些道理。我劝劝他:“小庞监军,你把那封信再读一遍,看看金花怎么说的?信里清清楚楚:李青的太子李济平当众宣布:庞太师受贿!这是多高的机密?如果是真倩,能随便往外传吗?看你那熊样,敌人一句谣言,吓得就请罪。就这点智谋、胆量,还当监军呀?”寇成确实高叨,不管庞文是否受贿,大敌当前先得把庞悦稳住。“杨元帅叫你来,不是让你请罪的,而是让你出主意,想办法,尽快取下颖州!” “是呀。”文广连连点头,又把寇成制定的方案讲说了一遍。“庞监军,此计可行吗?” “这个……好倒是好。只有一条,颖州的军队会听我们调遣吗?他若不来偷袭呢……” “有理!你和杨元帅想到一块去了。那就快出个高招吧。”寇成送上一顶“高帽”。“高招嘛……倒是有一个。只是……” “小庞,你那狂气劲跑哪去了?”“这是个险招,在实施之前,杨元帅、寇军师必须给我写个联名字据。”“字据?你要什么字据?”寇成不解。 “说吧,只要合理,我们就写。”文广应承。 “据金花信中所述,由于韩宗祥告密,南唐想拉我。将计就计:我就来他个诈降。我可以告诉韩宗祥,就说元帅、军师都跟我作对,我在大宋没有前途。那韩宗祥必定挑拨,让我归顺李青。我再告诉他:归顺之前,应该立点功劳。乘着元帅患病,军队涣散,要里应外合偷袭宋营。据我估计,韩宗祥未必相信,他也怕我有诈。那么,我就亲笔写一封降书,请颖州出兵。这降书是叛国证据,韩宗祥拿到手,就不会怀疑我了。颖州城里见到我的降书和韩宗祥的情报,顾虑全消,不发兵还等什么……” “小庞监军,真有你的!”寇成称赞。“天衣无缝,十全十美!”文广满意。 “不忙。我写降书,白纸黑字、那可是叛国铁证。将来一旦出事,谁能替我说清?为此,你二位先给我立个字据,证明这是诈降,我本人不负任何责任。” “你小子想得挺长远!”“嘿嘿,不防杨元帅,我可得防你!”庞悦接过联名字据,看罢藏好,回归监军营。 韩宗祥照样侍候:“庞爷,您可真够累的了,一去这么半天,连午饭还没吃呢……” “唉,不吃了!”“别,不吃饭哪行,什么事急这样?”“杨元帅的病又重了。”“不能吧了前几天,您说他头疼,这股火还没过去吗?” “厉害了!现在卧床不起。军医令他静养。刚才把我传去,嘿,当众宣布:今后军政事务由寇成全面掌管,还叫什么‘代理元帅’!” “这……”韩宗祥暗喜。“这不对呀,代理元帅应该是……是您才对呀!” “我?哼,大宋朝的内情你不明白!文武百官,光有本事不行,还得靠关系。谁不知道呀,当年,老丞相寇淮假扮阴曹,审清潘杨讼,为老杨家报了大仇。人家寇、杨表面是两家,实际是一家。我们老庞家往哪摆呀?” “这话可不对。您父亲是太师,您姐姐是娘娘,差哪呀?” “算了,算了。跟你说这些没用。老韩,你是本地人,本地可有名医吗?你介绍一位,替元帅治治病。唉,看他病成那样,可伶呀。” “龙爷,”韩宗祥故做苦笑,“像您这样的才学,又有这样的品德,若在南唐,即便不封王爷,弄个公、侯也十分容易。”“大胆!什么南唐、南唐,你这降将,莫非不死心吗?” 韩宗祥一见,觉得火候到了。他急忙双膝跪倒:“庞爷,小人实话实说了吧。当初投降大宋,并作真心。南唐大王李青是位有道明君,他乃李后主嫡孙,奉天命夺回江山社极,天命不可违,他必成大事!李大王重视人才,像您这样的人物,在大宋不得志,若归南唐,必受重封。庞爷,若听小人劝告,您反了吧,荣华富贵就在眼前!” “胡说,你算个什么东西,竟敢策反?” “小人身份不高,大小也算个间谍哨哨长。对别的事情没什么研究,专门研究《孙子兵法》中的《用间篇》。不敢说高明,却也很有成效。比如:庞爷埋怨寇军师,我就知道你们内部不和,庞爷说杨文广头疼,我就知道你们主帅病倒。这些琐碎事,都是军事情报,我已源源送往寿州。庞爷,眼前有两条路供您选择:第一,投靠南唐,升迁高位;第二,把我绑上,送交元帅。我可以告诉杨文广,南唐得到的情报,都是庞监军提供的。恐怕您一也担当不起吧!” “噢?你这叫思威并用吗?”“就算是吧!”“我要杀了你呢?”庞悦抽出夭子剑。 韩宗祥“拉硬”:“料您不能这样做。杀人灭口,杨文广要调查,南唐也不会甘休!” “哈哈,真勇士也!”庞悦心说,到时候了,再“磨唧”下去,会节外生枝。“韩先生,我若投降南唐,能封个什么职位,给什么奖赏?” 韩宗祥大喜:“我也实言奉告,大王李青有旨,对您这样从的人物,要不借一切代价。也就是说,当个侯爵、赏赠千金都不在话下!” 庞悦故做惊喜:“真的吗?”“您若能立点功劳,封赏会更高。” “对,我得立点功劳。要说,杀死杨文广、寇成、朱朗、狄龙,再率军投诚,功劳最大,可是办不到,我没有那份能力。怎么办呢?有啦!我可以配合南唐,倒反宋营。韩先生,现在正是好机会。杨文广患病,军中散乱。据我观测天象,三天之内,必有大雨。你可以通知颖州,风雨之夜,偷袭宋营。我们再来个里应外合,生擒杨文广,杀死寇成,不获全胜,决不收兵!” “好,好……”韩宗祥也不是平常之辈。心中暗道:这也太容易了,庞悦真反吗?容易得让人不信。我得进一步试探:“庞爷,我仅仅是个间谍哨哨长,让颖州出兵,这么大的事,人微言轻,恐怕资格还不够呀……” “那……”,庞悦心说:套拴好了,你还真往里边钻。“韩先生,这事好办。你写一份情报,我再附上一份……也罢,就叫‘降书’,同时加盏监军玉印。颖州见到这两份文件,还能不发兵吗?” 韩宗祥果然落人圈套:“庞爷若能写封亲笔信,加盖玉印,那就万无一失了。”“嘿嘿,我的亲笔信就是铁证,落人南唐手中,得担多大风险呀!” “庞爷过虑了。”韩宗祥唯恐他不写。“推翻大宋之前,南唐会这您保密。”“好吧,咱俩一块写。” 二人同时落笔,一个写情报,一个写‘降书”。内容差不多,都是请求颖州出兵,偷袭宋营。写毕,韩宗祥将两份文件装人一个封筒,严严封死,准备天黑之后,用飞箭射入颖州。再说军师寇成,终究放心不下。他对老庞家太了解了。 太师庞文是个大奸臣,一贯贪赃枉法,谋害忠良。双王爷呼延丕显就是受他陷害,全家抄斩,打人“肉丘坟”。他的女儿庞娘娘更是依仗得宠,无恶不做,帮着庞文干了许多坏事。这样的家族,肯定会影响庞悦。如今,他在元帅面前态度诚恳,真的是“出污泥而不染”吗?万一是个“两面派”,我军损失就太大了!对这种人物,不得不防。可是,他身任监军,职位很高,表面上又很忠实。对他本人,绝不能有任何直接行动,只有采取间接的措施,才能防备万一。这事又不能告诉元帅,因为杨文广心地坦诚,历来是用人不疑,疑人不用。只有自己暗做主张了。怎么办呢?庞悦动不得,就得动韩宗祥,役有第三条路可走。主意拿定,传来侍卫顾显平。摒去左右,低声问道.“顾将军,杨金花被擒之后,军师营的重任全靠你了。这几天有什么情况吗?” 顾显平原为界首关参将,他和秦天民一同投降,扶保了大宋。又被寇成调人军师营,担当侍卫官。寇军师对他很好,他也很尽责,只是语言不多,平日很少讲话。今天,顶头上司询问军情,顾显平答道:“军师营还好,自从元帅患病,其他营哨都不出操了,唯独咱们军师营照常训练……” “传我命令,军师营操练也免了。”“这……是。”顾显平不解,又不敢多问。 “顾将军,有一件事,我总想问你,又一直没问。前不久,末军攻下界首关,关中诸将请降。在韩宗祥表明态度时,你曾冷笑,又‘哼’了一声,这是什么意思呢?” “这……”顾显平心说:大军师太精明,什么事都瞒不过他那双眼睛。“启禀军师,我与韩谋士都是降将,本不该多说,说多了,必有贬低他人、抬高自己的嫌疑。今日军师过问,下差直言奉告,那韩宗样绝不是等闲之辈。” “详细讲来。” “他才学很高,深受李青重用。尤其是南唐大丞相西门蓝天,把韩谋士当成心腹。他在界首关时,职务不高,秦天民和我却管不着他。有一次酒会,他当着西门丞相的面,拿我和秦天民开心。我有些恼怒,要求把他调走。西门丞相却说:韩谋士留在界首关另有重用……” “他是间谍吧?”“这个……我不敢确定。” “哈哈,你不敢确定,我来确定。他确实是个间谍!”寇成见顾显平吃惊,接着说道:“顾将军,我把这事告诉你,就是对你的信任。既然信任你,就交给你一项使命。你去监督韩宗祥,不要被他察觉。万一察觉,你就以南唐旧友的身份跟他共述情谊。把他的一言一行随时向我报告。能做得到吗?” “请军师放心,下差不辱使命。” 书要简短。天色渐黑,顾显平回来了,并把韩宗祥押到军师营:“启禀军师,下差奉命,监视韩宗祥,他果然是个间谍。刚才,他正要往颖州发射箭信,被下差察觉。既然人赃并获,我就没客气,将此贼拿下,请军师处罚。” “好,顾将军功劳不小。”寇成用烧酒润开封筒,为的是不留水印。取出两份文件,展开细读。读罢,自言自语,“我,错了,错了,看起来,他是真心……” 顾显平弄拧了:“军师,韩宗祥真心反宋,您怎么还错了呀?” 寇成心说:我错疑庞悦,这事能告诉你吗?说道:“顾将军不必多问,你把韩宗祥看管起来吧,不准他再有任何行动。”“是。”顾显平把韩宗祥押走了。 寇成将书信重新封严,令手中军官射往颖州城头。列位,寇成怀疑庞悦,不算多余,庞悦按计划写信,也无差错。可是“验证”一事,又引出新情节,容我后文书再做交代。 闲话带过,再说颖州城内。兴国侯李济平接到箭书,喜出望外。他立即召见吴家父女,讨论出兵之事。老将军吴昆双眉紧皱:“殿下,宋军来势因猛,杨文广跪计多端。偷袭一事,还应慎重!” “你呀,被宋兵吓怕了!韩宗祥的信件写得明白。杨文广有病,宋营焕散,正是偷营的好机会。何况还有庞悦的降书……” “我怀疑的正是这份降书。庞悦是什么身份?他能轻易写降书吗?既便能写,他也会十分慎重,怎么会让飞箭传递?万一被杨文广阻劫,他不怕户灭九族吗?依我看,这里边真真假假……” “爹呀!”吴金定吓了一跳。为什么?因为今天一早,她的心腹丫头吴娇从宋营回来了,并带来了杨文广、寇成给吴金定、杨金花写的一封密信。信中讲了全部计划,请二位姑娘按计划行事。如今,老将吴昆产生怀疑,若是不出兵.(奇*书*网^.^整*理*提*供)一切的计代就全废了,金定怎能不急?她心中暗道:现在起义,父亲的性命、名声都能留下。若不起义,将来变化莫侧,后梅晚矣。“依女儿之见,您小心得过分了。庞悦身份虽高,杨文广、寇成联合欺侮他,他在宋营度日如年。为此,投降心切,顾下得多想,才用飞箭射来降书。降书上有玉印,那还能假吗?” “这……若是别人加盖呢?”“根木不可能。韩宗祥的情报上写得很请楚:庞监军有职无权。既然‘有职’,谁敢随便偷用玉印呀?” “对,对呀!”李济平尽量讨好金定。“吴小姐大才,分析得十分确切!庞悦既然在职,玉印就由他掌管,那封降书不会有假了。” 金定连忙捧场:“殿下爷,大王让您主管颖州,我爹说了也不算,还是您作主吧。根据您约地位、本事,肯定大获全胜,我们父女跟您沽光,多少也能立点功芳。” “大功,小姐是大功!”李济平有点晕头转向。可是,昊昆乃关中主将,多少也得给他留点面子。“依我之见,庞悦降书上说,三日内必有大雨。咱们就等三天,若是大雨就偷袭,若是不下雨,就按老将军的意思,暂时不动。这叫听天由命,天意难违!” “这……”金定无奈。“先把兵点齐了吧。” 三日后,夜风起,大雨傍沱。李济平抖动令旗:“来呀,兵发宋营!” 第十一回 崔知府虎帐会良友 杨元帅沙场迎顽敌 却说南唐兵马乘着风雨之夜,杀向宋营。兵分三路:头路是老将吴昆,二路是兴国侯李济平,三路是小姐吴金定。人衔枚、马摘铃,悄悄来到宋军营外。 单表吴昆,老远就闻到酒气,不由心中暗喜。果然不假,杨文广患病,宋军纪律松散,竟在雨夜饮酒,真是天助我成功!他将大刀一挥:“众三军,随我活捉杨文广!” 话音未落,只听号炮连天,防雨灯高挑,亮如白昼。宋营辕门大开,先锋官朱朗,抑粮官狄龙并马上前,拦住吴昆的去路:“呔,吴老将军,我等奉了元帅大令,在此恭候多时。快快下马投降,以免血染黄沙!” “啊?”吴昆大惊,此时才知道上当。再想撤兵,绝不可能了。“宋将看刀!” 根据杨元帅的安排,这仗越快越好。为此,朱朗、狄龙双战吴昆。看官你想:朱、狄都是多大的英雄?单打独斗,吴昆也不是他们的对手。何况“俩掐一”。没用十个回合,吴昆便被走马活擒。这是冲着吴金定的面子,不然的话,老将军早己命丧军前! 乘胜追击。朱朗、狄龙令军卒绑上吴昆,然后杀向季济平下。论武功,李济平比吴昆相差百倍。朱朗跃马横刀,擒他更易。大太保狄龙笑道:“先锋、咱们给吴昆留情,给他就不必留情了!”说着,手起棍落,李济乎当时身亡! 列位,李济平可是南唐反王李青的儿子,并且是唯一的儿子,法定王位继承人。根据这一身份,当属首犯,理应生擒,交国家处置。狄太保有勇无谋,操之过急了。打死首犯,一时痛快,功劳却减少了一半。减功还是小事,南唐反王李青失子痛切,对狄龙万般怀恨。为了替儿子报仇,李青设下毒计,陷狄龙进入死境。这些后话,暂且不提。 单说颖州城第三路人马在吴金定的率领下与宋军会合。金定一见李济平阵亡,立刻惊慌起来:“宋将听真,我乃吴金定,我爹爹老将军吴昆现在何处?莫非他也……” 朱朗纵马上前:“吴小姐放心,老将军安然无恙。根据元帅的命令,已经将老人家请入了中军帐。” “谢谢你们。”金定心说:万一老爹有个好歹,我也不能活了。“请问将军大名?” “在下先锋官朱朗,这位是押粮官、大太保狄龙。”“久仰.久仰。请二位将军点齐人马,随我一道入关。” “这……这件大事,还得请示元帅。”“好吧,我在这等着。事不宜迟,你们可得快点。”杨文广传令,大宋兵马,连夜入关! 东方发白,天色破晓。虽说一夜未睡,杨元帅却是百倍精神。他率领诸将登上帅虎堂,早有杨金花拜见。兄妹重逢,又悲又喜。金花说道:“元帅,我军兵不血刃,攻下重城。这可都是吴小姐的大功。她所提的条件,我在信中已作说明,恳请元帅允诺。” “当然!”杨元帅立刻发布军令。第一,颖州诸将、除了已死的李济平,均按起义对待,既往不咎,有功无罪。第二,请来老将军吴昆,当众松绑。并确认:吴昆并非降将,而是起义军首领。报送天子,请求封赏! 吴昆心里明白.起义和投降大不相同。凡是降将,要追究罪过,而起义将领,不但赦免罪过,并且论功行赏。从待遇上来说,有了根本的变化。更何况,杨元帅通情达理,亲自给我松绑,脸面上也有了光彩。我怎么办呢?他正在犹像不决,原颖州将领“呼啦”跪倒一大片:“主将,您赶快答应了吧。杨元帅算我们起义,这是天大的恩典。其实,我们偷袭宋营,早就全输净了。您若不答应起义,我们就是反叛。主将啊,我们的九族、祖坟能不能保住,全靠您一句话了!” “唉!”吴昆长叹。“败军之将,能落下这种结果,也算万幸。杨元帅在上,吴昆请罪!”“老将军快快请起。来呀,搭座!” 吴金定那颗心呀,“啪咯”,这才算落下。眼睛里边的那股热泪呀,想止也止不住了,唰唰地往一下流。杨金花离她最近,看得清楚。心中暗道:她公开提出两条,一是按起义对待,二是老爹无罪。这两条都实现了。还有没公开的第三条:她愿意给我哥当媳妇。这条最难,搭上我这条小命,也得称人家办成。 杨元帅再传军令:“先锋朱朗清点城中兵马,抑粮宫狄龙清查库存物资,军师寇成为朝廷写本,监军庞悦记好功过薄。”命令传罢,当即退堂。监军庞悦跟着文广来到内室,脸色十分难看:“元帅,功过薄交给军师吧,我不管了!” “噢?庞监军,这是你份内之责呀。”“算了吧,你们既然信不着我,我可以辞职回京!”“这……噜,大敌未灭,不要这样。” 这时,军师寇成满面带笑推门而入:“小庞,有事跟我说,别难为元帅。不就是扣押了韩宗祥吗?那是我的主意,元帅根不不知道! 文广发愣:“你们又闹些什么事?” 寇成嘻嘻哈哈:“说实在的,我对小庞不咋放心,派顾显平监视韩宗祥,把他们的文件劫留了。经过审查,发现小庞不错,样样照元帅军令而行……” “你……”文广不满,“寇军师,你私自采取这种行动,心目中还有本帅吗?” “我……”寇成明白:涉及到监军,事情闹大了。元帅跟自己动怒,这还是头一回。“我,我做错了,向监军请罪。”庞悦仍旧不满:“哼,你以为贼的儿子永远是贼吧了” 元帅、军师都愣了,这句话很值得品味。过了良久,寇成长叹一声:“唉,小庞,咱俩同科中试,认识了几年,我最佩服你这句话了。也罢,不用元帅下令,你给我记一大过吧。我错看你了!” “其实,你也不算错。我跟杨元帅发兵以来,耳濡目染,才渐渐明白了做人的道理!” “言重了,‘言重了!”文广满心欢喜。“只要监军、军师携手合作,二位大才子齐心,我军一定战无不胜!”宋军三巨头相视大笑起来! 列位,“贼的儿子不一定永远是贼!”用今天的话说,这叫“辩证法”。太师庞文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奸贼,他儿子庞悦很年轻,读书又多,在正直、无私、坦诚、磊落的杨元帅影响之下,他就不再是贼了。早年“孟母择邻”,证明环境很重要。如今庞悦成长,证明杨元帅本身有着无穷的魅力!从此,三巨头亲密无间,共讨国贼。庞悦还做了许多好事,此处暂且不提。 且说颖州是座大城,军事力量雄厚,库存物资丰富,清查了二十多天才有头绪。这时,皇帝圣旨也传来了:吴昆起义有功,暂不加封,仍旧镇守颖州。其他人员的功过由元帅裁定。韩宗祥立斩。并鼓励众人挥师南下,早日报捷。有了这道圣旨,杨元帅便将颖州之事交付吴昆,其余人马准备启程。杨金花笑道:“哥哥,皇上 的圣旨只说留下吴昆,没说留下吴金定。根据她的武艺,叫我说,除了您的那杆枪,狄大太保也未必匹敌。还是让她随军吧,既能充实我军力量,我和狄凤也跟她学点招法。” “好吧。她如果愿意,可以随军。” “她准愿意。”金花一笑。“夺下颖州,表面是吴昆起义,实际是金定的大功。她从此随军,您给人家个什么职务?依我所见,我是军师助理、狄虎是押粮助理、狄凤是监军助理,吴金定就当个元帅助理得啦!” “胡闹!”文广一皱眉,“征南军中的三位助理都是万岁钦封,我哪有那种权力?” 金花心说;谁让你真封啊?只不过试探一下,看你啥态度?完啦,傻哥哥除了打仗,什么都不懂!这事还急不得,先让金定随军,慢慢再说吧。 这日,大元帅杨文广辞别吴昆,离开颖州继续南征。下一道城池该是淮南府。既然称“府”,肯定又大过颖州。诸将明白:越是往后越难打了。好在杨元帅用兵如神,只要听他指挥,胜利在望。 来到杨湖镇,扎下营盘。这里距离淮南府还有三十里,镇面很大。镇令王安来是个九品小官,为人老实厚道,百姓们戏称他叫“两头忙”。为什么叫“两头忙”呢?因为杨湖镇地盘大,物质丰富,今天宋朝征款,明天南唐派差,不论哪头有事,他都得跟着忙活,所以落下这个雅号。不过,类似杨元帅这种级别的大官,他还从来没见过。走进虎帐,战战兢兢:“元,无帅,下差王安来有,有礼了。” 监军庞悦那狂傲劲永远改不了:“大胆,你身为大宋镇令,听说为南唐办事,来人,推出去重打二十军棍! 寇成一摆手:“慢着,即便打他,也得让他口服心服。王镇令,你替南唐办了多少事?” “各位老爷,小人冤杠啊。南唐势力强大,经常派人来要这要那,如果不给,他们就杀人放火。小人身为镇令,不能看着百姓流血呀。在无余的时候,只得应付他们几次。我品级虽低,终是大宋官,心向天朝……” “哼,说得好听,谁能给你证明?”“有,有,有证明人,职位还挺高呢!”文广点头:“不必紧张,讲来。” “是。我们杨瑚镇原来隶属淮南府。淮南知府崔大老爷官讳崔九成,他老人家两袖清风,一尘不染,百姓对他十分拥戴。南唐攻打推南时,崔大老爷拼死抵抗。怎奈一个文官,挡不住南去的兵力,淮南终于失守了。南唐主将本想杀死崔知府,奇Qisuu.сom书谁料全城百姓请愿,那几天呀,男女老少铺天盖地,要求南唐留下崔知府的性命。他们的主将刚刚进城,也怕官逼民反,只好饶了崔知府。劝降不成,便用乱棍轰出。崔知府走投无路,找到小人。他老人家对我说:‘身为大宋命官,本应与淮南同归于尽。可是有件重任尚未完成,暂时不能死,只好偷生几日。’他还让我收留他。对这样的青天大老爷,我当爹一样的孝敬着。他现在就在我家,可以给我证明,我是忠心保宋呀!” 庞悦问遣:“王镇令,听你话音,对崔知府十力崇敬。左一个‘他老人家’,右一个‘他老人家’。这崔知府能有多大年纪?” “论岁数嘛,今年二十五!”寇成笑道:“他可是山西太原人吗?身材较高,脸色微红?” 庞悦笑道:“还是个‘左撇子’,用左手会写狂草大字?” 寇成笑道:“他稍稍有点口吃,总爱说‘这个’, ‘这个’……” 庞悦笑道:“每逢赴宴时,他滴酒不沾,别人喝酒,他自备原籍山西陈醋……” 王镇令惊疑:“二位老爷怎么都知道了”“哈哈,”寇成、庞悦同时大笑,“真没想到,能在此处碰上他!” 杨元帅问道:“二位与崔知府都很熟吗?”“当然,他是我们那科的‘传胪’。” 原来,中国的科举度起于隋唐,兴于两宋。省里边八月份考试,称作“秋闱”,考中者为“举人’。次年三月全国会试,称乍“春闱”,考中者为“进士”。进士再经皇帝御考,分出“三等甲”。一甲只有三名:状元、榜眼、探花。二甲十名左右,余下的就都是三甲了。其中,二甲之首,也就是总名次的第四位,称作“传胪”,虽不及状元、榜眼、探花,也高高在上。按照当时的惯例,考中“传胪”者,应该进翰林院深造,过个三年五载,只要外放,最小也是二、三品大官。谁料,寇成、庞悦那科,“传胪”崔九成学问没说的,说话却稍稍口吃。仁宗不悦:毛病虽小,没有培养前途,别进翰林院了,外放个官职吧。吏部、礼部都挺同情他,又不敢抗旨。根据当时的规律;考中三甲的就可以当七品知县或是小京官,崔九成乃二甲之首,当然得高一些。恰好淮南府知府病故,吏部拟文,派崔九成继任。要说呢,“传胪”外放,理应六品,最高也只能到五品。因为吏部同情他,才拟了个四品黄堂。仁宗过后也觉得对不起崔九成,稍稍口吃就挤出翰林院,让读书人寒心,也罢,四品就四品吧,于是照准,令崔九成尽快上任。同科进士替他饯行,人人惋借。崔九成却不在意;“各位年兄,这个,这个,进了翰林院,状元及第也不过是五品编修,榜眼、探花只是六品修撰。我这传胪当上四品,这个,这个,来,共饮一杯。” 大家都明白,他这是“精神胜利法”。进了翰林院,便是承相、尚书、枢密正位的接班人。四品知府,熬上二十年,顶天只能混上个侍郎,谁都懂得这个道理,只是不愿说破。大伙举杯时,庞悦意外发现:“崔年兄,你这是什么酒呀?怎么一股子酸气?”“家乡陈醋。这个,这个,我滴酒不沾。” 众人哭笑不得:只见崔九成右手擎杯,左手握笔,疾书狂草大字: 别家喝酒我呷醋,你入翰林我不妒。 口吃不吃昧心食,黄堂不贪黄白物! 写毕大笑,奔往淮南。 这一幕喜剧十分动人,寇成、庞悦记忆犹新。今天,王镇令提到崔知府,二位才子立刻想起前情。文广听罢此事,马上派二太保狄虎跟随王镇令,将推南知府崔九成请到元帅虎帐。 崔知府身着便衣,进帐先请罪:“杨元帅,下官身为四品黄堂,丢失淮南府,请元帅惩处。” 寇成、庞悦双双搀扶;“崔年兄,你是文官,岂能挡住南唐大兵?你的所作所为,元帅已经知道了。刚才还夸你有胆有识呢。” “这个,不敢当,这个,这个,二位年兄,下官本想与淮南共存亡,因为要办一件大事,所以暂且偷生。这个,这个……”文广传令:“来呀,给崔大人搭座。”“不欢,不敢……” “崔大人,你与寇军师、庞监军都是同年好友。既中‘传胪’,当属少年才子。他二人言之有理,你一个文宫,怎能挡住南唐强兵?你能拼死守城,并受到全城百姓的厚爱,由此可见,崔大人非比寻常。你刚才所说,要办一件大事,不知公事、私事?若是公事,能否讲与本帅?本帅与你出些主意。” “元帅,亡命之官,哪还放办私事?当然是公事了。据下官猜测,我朝兵马迟早会收复淮南府。为此,我对淮南府中的情祝作了详尽的调查。有关南唐的兵力、囤粮、军械、马匹、人员,尤其是主将的根底,都基本调查清楚了。这些情报对您也许有用,也许没用。下宫只想为国家尽一点职责。这个,这个……” “好!”杨元帅大加赞扬。“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。南唐内部严谨,我们缺少的正是情报。崔大人远见卓识,把情报提前送来,当记首功!” “这个,这个,下官不敢贪功,元帅容禀。”崔知府见文广重视,便详细讲述起来。 且说淮南府背靠淮河,面临舜耕山,照比阜阳、颖州都大上数倍。再加上水陆交通发达,物产丰富,人口密集,经济繁荣,北宋年间,已成为安徽境内的一座重镇。早在真宗皇帝在位时,舜耕山聚集了一伙强盗,匪首黄金堂,外号“蓝面天王”,他率领山贼,屡次惊夺淮南府,奸淫烧杀,闹得民不聊生。安徽经略使万般无奈,只得向朝廷告急,请皇帝派兵剿匪。当时,由于辽国入侵,大宋的主要兵力、著名将领都在前沿,皇帝只好派三千羽林军开赴淮南境界。羽林军是皇帝的亲兵,战斗力强,级别又高,普通将领指挥不动。皇帝只得传旨,从前沿调来一员名将。此人便是孟良之子、游击将军孟安国。提起孟良,看官必定熟悉。他与焦赞乃是三关老元帅杨六郎的左膀右臂。后来,“三星归天”,俱为古人。孟良留下两个儿子,长子孟定国,协同新元帅杨宗保镇守三关,次子便是孟安国,名声虽然不及父兄,却也多谋善战。他奉了真宗圣旨,率领羽林军攻打舜耕山,只用了三个月,便歼灭匪徒,大获全胜。为防后患,真宗提升孟安国为参将,留守淮南,暂不还朝。眨眼二十余年,老皇上真宗早死了,新皇上仁宗根本就不知道有个孟安国。如今,孟安国已过半百之龄,仍是淮南参将。新任知府崔九成到职之后,对孟老将军非常尊重。虽说参将不掌权,府中大小政务也均与他商量。南唐兴兵之后,以武力夺取淮南府。孟老将军责无旁贷,披挂上阵。结果,血染黄沙,死在军前! “啊!”杨元帅听到此处,又惊又痛。老杨家跟老孟家什么交情啊?当年,自己十三岁为钦差,边关劳军时,曾见过叔叔孟定国,至于二叔孟安国,只听曾祖母提过,却从未谋面。不料他已阵亡,岂能不惊?“崔大人,杀死孟老将军的是谁?这人武功一定很高吧?” “正是。”崔知府继续讲述下去。 南唐反王李青有一子一侄。儿子李济平,已被大太保狄龙铜棍打死。侄子李治平,外号人称,“白马金锤无敌将”。按照南唐的说法,这二位殿下是“一文一武”。其实,李济平的文才属于中流,李治平的武功却是上乘。 单说反王李青有位胞兄,名叫李朗。这人不爱文武艺,偏爱经商。他经商的特点是:不贩死物贩活物。什么珠宝玉器、粮食布匹,再能赚钱,他也不屑一顾。而对猪马牛羊鸡狗鸟却兴致勃勃,尤其对骆驼,更加格外喜爱。李青劝他说:南方人不养骆驼,你这是白搭工,李朗却说:为了玩骆驼,我宁愿搬北边住去!脾气就这么倔,单身一人来到蒙古地。茫茫大草原,他可得施展了,贩牛羊、马匹,尤其是骆驼,只用三五年就发了大财。当地有个部落的小酋长,虽说家贫如洗,却血统高贵。为了贪财,他把汉族人李朗招婿入赘,从此,李朗成了“准贵族”。第二年,小酋长的女儿生了个男孩,他就是李治平。这孩子既有父系的聪明,又有母系的剽悍。五岁学会骑马,八岁被外祖父送到白音喇嘛寺学练武功。喇嘛寺长老法号“天虚”。他有“三绝能”:骑术、飞抓、紫金锤。传艺十一年,李治平把“三绝能”全部学会,到了十九岁,威名扬满大草原! 有一天,李洽平正在喇嘛寺外练习飞抓。他的练法很特殊:由四名小喇嘛往外抛枕头,枕头乱飞,李治平站在三丈开外,扔出抓头去抓飞物。讲究三个字:快、准、狠。他正练得起劲,从西边跑来一匹快马。这匹马太快了,不但快,而且还漂亮,浑身上下一团雪,不见半根杂毛。论个头,长有丈二、高够八尺,二目炯炯有神,满身鬃毛乱爹。李治平暗中喝彩:好马,真龙种也!这匹马好倒真好,只是太年轻了,没受过良好驯练,没见过大阵势。它一看枕头乱飞,有点惊慌:这是什么宝贝?我离它远点。糟了,一惊就出错,前蹄奋扬,后蹄立起,马鞍上坐的那人险在万分。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李治平抛出飞抓,不偏不斜,抓住战马的前右腿,用力往怀中一带。战马几声咆哮,挣了几挣,拽了几拽,却无济于事。只好重新站稳。这得多大力气,若换第二个人,早被战马拖走了。鞍上的骑手甩蹬落地,抱腕当胸:“壮士,救命之恩,不能不报,请问壮士大名?” “我……”李治平打量对方,见此人年届二旬,五官端正。从服饰上看来,定是一位达官显贵。“大人,些须小事,不足挂齿。在下李治平……” “噢?你就是李治平?名扬草原,久仰,久仰。走吧,跟随本王,府中叙话。”“您……您是王爷?” 书中交代:此人名叫苏尼特,乃蒙古巴彦加拉旗小旗王。这位王爷有爵无职,自称“富贵闲人”。他最大的嗜好是玩马,只要发现好马,便不惜重金买下。昨天,又有人送来一匹白马,并声称此马有三绝:性情灵、跑得快、外形美。由于满身如雪,外兼三绝,因而取名“梅花三弄”。苏王一看这匹宝马,满心欢喜。今日头一回试骑,险出差错。若不是李治平救驾,苏王性命休矣! 看官,北宋时期,蒙古译音“萌古”、“蒙古里”等等。直到公元十三世纪,成吉思汗才统一大漠,建立了“蒙古汗国”。编书人为了方便,把“蒙古”二字提前借用,此处仅作说明,省得诸君误会。 闲话带过。苏王传旨:任命李治平为王府侍卫队队长,并将宝马“梅花三弄”赐他坐骑。眨眼就是六年,李治平二十五岁了。其父李朗年已花甲,患病不起。他知道自己将辞人世,便对儿子说道:“我家乃南唐苗裔,金枝玉叶。为父为了养骆驼,才流落北疆。你武功学成,还是回原籍去吧。我给你写一封书信,去拜见你叔父李青。你叔父雄才大略,胜为父万倍。从今以后,他会关照你的。”说罢,李朗修书。又过了半个月,命丧黄泉。 遵照父亲遗嘱,李治平辞了公差,告别母亲,回到南方闯荡大业。李青认下侄儿,就像黑天得了颗夜明珠,立刻为他贺号“白马金锤无敌将”,恩赐建国侯,官封兵马副元帅,并派他攻打淮南府。这李治平果然厉害,锤震孟安国,一举攻下高关,成了南唐数一数二的著名大将。 “元帅,”崔知府说道:“为了民探听李治平的身世,我假扮算卦的、卖药的,甚至货郎,接触了多位南唐人物,总算摸来他的底细。他那双锤一共七十二斤,飞抓百发百中。尤其那匹‘梅花兰弄’,驯练得像一条神龙。将来与他交锋时,我军将士还得万般谨慎。” “崔大人,辛苦了。”文广内心感激。“我军攻打淮南府时,心中就有数了。” 寇成、庞悦也很高兴:“崔年兄,由此可见,我们当进士的,不论进不进翰林院,都能报效国家呀。” 文广摆酒,为崔知府压惊洗尘。次日黎明,大军继续南下。又过了两天,来到淮南府外五里。元帅下令扎营,准备一场血战。 单说李治平,艺高人胆大,并不把宋军放在眼里,甚至感谢宋军。为什么?原来,李治平不像他爹,却像他叔父李青。自幼胸怀大志,野心勃勃。在他看来,叔伯哥哥李济平狗屁不如,只是血统好,才当了太子殿下。人家是大王的儿子,白己是侄子,差这一层,便差出千里。王位继承人是他,而不是我。现在好了,宋军把李济平打死了,大王再没有第二个儿子,嫡系晚辈只有我一人。待大王百年之后,那把绣龙墩不就是我的了吗?苍天有限,宋军帮了我的大忙,我应该感谢他们!不过,我还得多立军功,使大王对我器重,才能早日被立为太子。在这种心情的支配下,李治平求成心切,早己作好迎敌准备。当他闻知宋军来临,不等对方挑战,立刻开城出征。 双方列队,摆开战场。大宋元帅杨文广特别注意李治平。抬头看,见南唐兵马丛中高悬坐森旗。坐森旗又称“帅旗”,旗下必是首脑。哎呀,不怪崔知府夸他,果然是员猛将。但只见:这人凛凛身材高有七尺,头大项短,膀阔腰粗。一张紫红脸,如同鲜猪肝,浓眉入鬓,大眼皂自分明。狮户鼻、高颤骨、宽嘴岔儿,落腮短须好似一片大钢针。头戴镇铁荷叶盔,盔分四扇,身穿素子百叶甲,甲勾连环。胸前巧结十字绊,护心镜、掩心镜大如冰盘。四杆护背旗上绣着四个大字:英勇无敌。下身穿大红中衣,外罩皂罗袍。牛皮概插入飞虎镫,坐下马浑身雪自,一尘不染。不用问,它就是万两黄金难买的“梅花三弄”。马鞍鞒得胜勾上挂着两柄紫金锤,锤头有倭瓜大小,金光闪烁,明亮照人。这员将一脸傲气,天不服、地不服,把嘴一撇,谁也不服:“呔,哪个是杨文广,快快阵前送死!” “嘿嘿,口气太大了吧,待本帅会你!” 第十二回 风潇潇二女说孤女 雨沥沥两男劝一男 大太保狄龙跃马向前:“元帅,杀鸡何用宰牛刀,待末将会他。”说罢,摘下青铜棍,来到军前。“反贼,你就是李治平吗?休走看棍!” “嗯?你不是杨文广吧?”“取你的性命,何用我家元帅?某乃征南军押粮官、大太保狄龙!” “嘿嘿,来得好。狄龙,我正要让你为我家兄长李济平抵偿对命!” 书要简捷,两员猛将大战三十回合。李治平的双锤越战越勇,狄龙的青铜棍却渐渐不支。宋营诸将都是内行,杨元帅更是心中有数:再过十个回合,狄龙就回不来。怎么办?身边将领中,狄龙算是头条好汉。他若败阵,只得本帅亲征。恰在此时,吴金定一催桃红马:“元帅,狄将军取胜艰难,我想去会会李治平。” “你……”文广犹豫不决。论武艺,吴金定当然是高手,她曾经三招活擒杨金花,有目共睹。可是,她终究是个女孩,又与金花、狄凤不同。金花、狄凤身边都有亲哥哥关照,而吴金定孤孤单单,只有独自一人。更何况人家是起义将领,对这样的人物,应该多尊重,少利用。看她随军以来,言语不多,好像心事重重,又可怜……又可爱。如今,李治平是员猛将,双锤七十二斤,狄太保几乎败阵。若派一个黄花少女出马,万一危险,实在对不起她。“吴小姐,你就不必去了,本帅亲自会他吧。” “噢?元帅,你是信不过起义将领,还是信不过我的武功啊?” “这……吴小姐言重了。那李治平乃是猛将,小姐出马,多加谨慎。不论胜败,都立首功。” “请元帅放心。”吴金定摘下绣绒刀,催马上前,让过狄太保,迎战李治平。 “你?”李治平认识吴金定。“你不是吴昆的女儿吴金定吗?哼,叛国投敌,还有脸见我?本殿下决不饶你!”说着,双锤带起金风,来了个“野马分鬃朝太阳”,向姑娘顶梁砸去。 金定明白:对于猛将,只能智取,不可力敌。她急忙一拨马头,闪开双锤。犀牛望月,斜臂扬刀。刀法又快又美,李治平不由惊慌,哎呀,我万万不可轻敌,真没想到,一个年轻女子竟有如此招法! 二人大战,锤来刀往,只杀得天昏地暗。狄龙在后阵赞叹:“元帅,这位吴小姐的武艺要在我之上,不可多得,不可多得呀!” 突然,云生东南雾起西北,一阵狂风带来冷气,紧接着雨点袭人。起初还是微微濛濛,到后来层层密密。电掣红绡,雷激山水,天地遮漫,不见日光,好一场搬倒天河的暴风雨!这场雨来得太快太猛,双方只得鸣锣收兵。 不表李治平,单说宋军撤回营盘,杨元帅焦急万分。这场大雨带来许多困难。第一,要保护粮草,以免受潮,这事由狄龙去办。第二,要挖好排水沟,以免营盘积水,这事山朱朗去办。幸喜两位将军吃苦耐劳,经验丰富,总算没出大错。最令元帅焦急的是,天空云层很厚,大雨一时难住。如果这样耗上几天,宋军损失就太大了。可是不耗下去又有什么办法呢?大雨倾盆,根本不能开兵打仗。如今,只有做好两手准备,一、坚持下去,二、实在坚持不了,只能退兵颖州。那样,来来回回得耽误二十天,不仅耗费军饷,而且影响士气,这是无可奈何的办法,属于下策! 天色渐晚,雷雨更猛,越渴越吃盐,金花来到帅帐:“哥哥,吴小姐病了,烧得很厉害。”“啊?什么病?白天不是好好的吗?” “据我猜想,吴小姐随军以来,总有件心事。”金花看了看哥哥,知他心情焦虑,不敢明说。“平时心里有火,今日大战反贱,又累出一身热汗。暴雨淋头,一下子把她浇病了。她怕元帅耽心,不让我报告。现在昏昏沉沉,我让狄凤守着她,特来跟您说明……” “对,对。人家是起义将领,孤身随军,一个女孩家,很不容易呀。你应该向我报告。走,我去看看吴小姐。”兄妹来到女帐,狄凤起身相迎:“元帅,吴小姐病得不轻,烧得直说胡话呢!” 文广走到软榻前,见姑娘盖着一床绫被,俊脸通红。黑黑的柳眉微耸,长长的眼睫毛跳动,鲜艳的小嘴唇有点发干。这哪里还是叱咤风云的女将,分明是一朵娇滴滴,香喷喷的睡莲。少年元帅这是头一回细看姑娘,不由心头一跳。恰在这时,金定又烧得呼叫;“元帅,元帅,杨文广,文广……” “这……”杨元帅心跳得更快,脸也红了。急忙一转身,“金花,狄凤,你们好好守着她,我亲自去传军医。” 金花说道:“沈军医己绎来过了……” 文广更急:“嗐,你们应该请蒋军医!” “咱请不动啊!”狄风视文厂如同亲长兄,说说非常随便。“杨大哥,蒋军医是皇帝的御医,万岁爷派他随军,专门照料你们三位大首领的。连先锋官朱朗、我大哥狄龙都不敢用人家,何况我们啦。人家要是不来……” “我叫他来,我叫他来……”文广有点慌乱,立刻把蒋军医请到女帐。 蒋军医年过五旬,乃太医院六品院副。如果生在今天,准够一级教授。经他诊视,确定病因:“这位小姐胸有积闷,冷热交迫,病得不轻。幸喜及时治疗,再晚二日,就有可能变成‘卸甲风’,那就难办了!” 文广急问:“蒋先生,她不要紧吧?”“元帅放心,三天之内,我让小姐彻底康复。哈哈哈,没这点把握,老朽敢当御医吗?” “有劳蒋先生。治好吴小姐,你立大功。” 御医确实高明。头副药下去,吴金定就睡安稳了。她睡了,金花、狄凤却不敢睡,准备随时照料女友。静夜悄悄,人声皆息。唯有帐外风声潇潇,雨点淋淋。两位姑娘守着吴会定,心中感慨。狄凤轻转摇头:“金花,你看她阵前多勇,据我大哥说,她的武功可与元帅并驾齐驱。你再看她现在多美,胜过你我。据我冷眼旁观,咱们元帅可能……可能对她动心了。” “大敌当前,你可不准瞎说。” “我懂。元帅的一言一行,会影响全军。我只对你说,不会告诉他人。我,我还发现,不仅元帅对她动心,她对元帅也肯定有意。在她发烧说胡话时,只念叨什么‘元帅’,‘元帅’,甚至还念叨‘文厂’,‘文广’。连元帅本人都听见了,我见他脸有点红……” “这……狄凤,咱俩亲如姐妹,我跟你说件机密,你绝对不许外传。当初,吴小姐起义时,曾提过条件,你还记得吗?” “当然记得。头一条:是起义,不是投降,第二条:保证父女安全……”“其实,我还答应她第三条:让她给线当嫂子!” “真的吗?”狄凤惊喜:“她和元帅倒是天生的一对!你跟杨大哥提过呜?”“暗示过几次,我哥哥似乎不懂。” “嗐,你怎么不明说?金花,一个女孩家,这件事总悬着,心里能没有闷气吗?不怪她病得这么厉害,都怨你呀!” “我原先打算明说,哥哥要是拒绝,我就在他面前自刎!可是,哥哥太忙太累了,我死不值什么,就怕他为这事分心。国家的千斤重任放在他的肩上,我怕因小失大,万一影响了军情,谁敢担待呀了” “这……也对。”狄风沉思片刻。“我倒有个主意。军务大事咱们不知道,元帅的心情变化咱们也不知道。可是寇军师是核心人物,人家什么都知道。你是军师助理,何不请求顶头上司替你去办这件事。别看你是元帅的亲妹妹,寇军师的分量比你重得多。你说呢?” “是……是呀。可是儿女私情,寇军师能管吗?”“这不叫儿女私情。往大处说,起义将领嫁给大宋元帅,这事会振动南唐!准能起到瓦解敌军的作用。即便儿女私情,也是积德的好事。冲着你的面子,寇军师一定能帮忙。” “死丫头,什么叫‘冲我面子’?” “行了,金花小姐哟,你们那点小心眼儿,连元帅心里都有数。还非得让我明说吗?一个杨门女将,一个当代才子,门当户对。只是早一天、晚一夭的事了。军师助理,军师助理,将来到军师家当内助理去吧!” “你疯啦!”金花羞得满脸通红。“哼,女大不可留。你自己想上监军家当内助理吧?表面拿我说事,心里不定怎么想的呢!” “我……”狄凤面带苦笑,“金花,你既然把我当作姐妹,我也不瞒你。庞悦倒是有点心思,论相貌、才学,他还说得过去。可是他那个家我能进吗?谁不知他爹庞文是个大奸贼,满朝忠良,谁不痛恨庞家?我要进他家门,我爹头一个反对,准得打折我的双腿……” “这个……”金花万没想到,狄凤会这样赤诚。“嗐,你嫁的是庞悦,跟庞文有什么关系?爹是爹,儿是儿。我听寇军师说过一句话,‘贼的儿子不一定都是贼’!自从咱们出征以来,庞监军越变越好。听我哥哥和寇军师说,他和他爹不是同路人。狄凤,不论别人说什么,还是自己拿主张吧,你们俩的事,跟狄龙大哥说过吗?”“哪敢说呀?他那脾气多暴呀。” “不要紧。等战事松下来的时候,让我哥哥和寇军师一块找狄大哥,也许能说成。” “嘻嘻,你那寇军师成了总媒人啦。我的事、吴小姐的事都得靠他?……” “什么叫‘我那寇军师’?难听死了!狄凤,咱们的事都不急,最急的还是吴小姐。人家是起义过来的,孤孤单单一人随军。她和我哥哥的事一天不落实,便一天不安心。眼下战事太紧,光靠寇成一人,怕说不动哥哥。你把庞监军也请出来吧。‘前敌议事处’虽说五人,狄大哥不爱管事,朱先锋尽量躲事,真正起作用的,还是他们三巨头。如果寇、庞二位双管齐下,论公论私,我哥哥也得考虑。寇军师由我去请,庞监军肯出头吗?” “他若不管,我跟他一刀两断!”“还是好好求他……”“说笑话呢,这事包在我的身上。” 两位少女亲亲热热唠到四更天,才稍稍睡了一会儿。起床之后,又给吴金定喂了一次药,这药真灵,吴小姐退烧了,只是四肢无力。蒋军医又来看过一次,点头笑道:“这位小姐体质非常好,自身就有抵抗力。平时又不吃药,药力作用更大,今晚再吃一副,明天就不用吃了。多喝开水,后天保她痊愈。” 金花、狄凤感谢:“蒋先生的药真灵。”“嘿嘿,这是给皇上预备的药,一律特等材,能不灵吗!” 金花、狄凤送走军医,见吴小姐没什么事了,便令个干净、聪明的女兵照管,她们自己分头行动,奔往军师营、监军营。 大雨傍沱,沥沥不停。杨元帅焦急万分。他己经问过狄龙七次:军粮如何了狄太保眼睛熬得通红,禀率告元帅:大囤都苫严了,小囤有些损失。先吃湿粮,眼下还不要紧。如果大雨不停,一天比一天损失严重。文广明白:军中绝粮,不战自败。他抽出一万大兵保护粮食,又抽出一万大兵交给朱朗,日夜严守辕门,以免敌军偷袭。事情刚刚处理完毕,寇军师、庞监军就同时来了:“给元帅贺喜。昨晚三更,我俩分别观测了天象,早晨得出同一结论,待对今日申时,天气大晴,元帅只管放心。” “真的吗?”文广果然高兴。他知道,这二位才子对于气象都很有研究。他们预测天气变化历来准确。“如果申时放晴,我军损失不大。二位还得随时观测,随时告诉我。” “遵命。”二人点头应承。庞悦又道:“若论观天象,我能看一步,寇军师 能看两步,我们的同年崔九成知府却能看三步。当年,我们金榜题名时,大主考文彦博先生提议:上午游逛禹王台,下午共进琼林宴。野游那天,唯独崔九成夹着一把雨伞。几位懂天象的同年笑他说:‘令天确实有雨,但在未时才能下。上午清朗,你夹伞多余了。’崔九成却说:‘未时下大雨,巳时有一阵中雨:只下半个时辰,如果不带雨伞,也得浇湿。’当时,连我和寇军师都不信,还笑他古怪。谁料刚进已时,果然下起中雨,不多不少,恰恰下了半个时辰。。崔九成把雨伞让给了文大人,自己虽然也浇湿了,大家都敬佩他的眼力。杨元帅,崔九成恰花营中,您再请他来,听听他的预铡。” 文广心说:人家进士就是有学间,一个个都上晓夭文下知地理。自已虽然也读过许多书,比起科班迸士终差一层。他派中军官请来崔知府,恭身问道:“崔大人,这场大雨对我军十分不利。据你观测,几时能停停啊?” “申时二刻十五分,天气大晴!” 不仅文广发愣,连寇成、庞悦都愣了。这位是活神仙呀,连几刻几分都预测出来了! “崔大人,您说得这样精确,不会影响我们的军事布署吧?”元帅这话,分量不轻。 “下官不才,敢立军令状。” “那倒不必。请崔大人随时观侧天象,随时向我报告。”“好吧,请元帅赏给我一瓶陈醋,并在西北角给我搭个临时小帐篷。别的都不要了。”文广知道他喝酷不喝酒,样样照办。 由于三位大才子都说天气即晴,杨元帅格外兴奋。他命人端上酒来,举杯笑道:“军师、监军,营中本来禁酒,我敬苍天一杯,但愿准时放晴,我军节节胜利!”说罢,将酒洒在帐外。 寇成向庞悦递了个眼色,庞悦心领神会。原来,金花和狄凤把各自的上司都搬出来了。二人乘着元帅高兴,要挑明吴小姐之事。寇成首先说话:“元帅,我见朱先锋官巡营,狄太保护粮,看来,公事都安排妥了。这场雨还得下半天,放晴之前,又不能操练人马,更不能排兵布阵,这是难得的半日闲。咱把军务抛开,哥仨唠唠私事,元帅意下如何?” 文厂确实高兴:“既唠私事,就别叫元帅了,都叫我杨大哥吧。” 庞悦抱腕:“小寇跟杨家交情深,他曾叫过杨大哥。我们老庞家那种名声,我还从来没叫过。今天算是开头,杨大哥,您今年多大了?”“二十二岁。” 庞悦心说:比我还小两岁呢,为方便起见,只得管你叫“大哥”了:“杨大哥,既谈私事就离不开家庭。我那嫂夫人是谁家闺秀?” “哈哈,我十四岁去鹅头寺学艺,刚刚回京就挂印征南,哪里有什么‘嫂失人’? ” 寇成使坏:“据我听说,老王爷狄青和杨家交情最厚,他想把女儿嫁入天波府……” 庞悦有气:小寇你真损,据说狄王爷只有狄凤一个女儿,她正跟我“谈恋爱”,这事你准知道,又在故意“整”我! 文广一摆手:“误会了。狄王爷确实给我保过媒,不是狄家女儿,而是翰林院已故掌院大学士吕蒙正吕大人的孙女。不过,我曾祖母有言在先,杨家的媳妇非武将不娶。那吕小姐乃书本网,文才不错网,武艺不通。这事也就不再提了。” 寇成点了点头:“杨大哥,有关吕家的婚事,我也听说过。那年,我爷爷还活着,他好像对我父亲说过:‘狄王爷把脸面看得太重了,杨、吕两家的孩子才十几岁,提亲不成也就罢了,为这点小事,又何必惊动八贤王?幸亏八贤王明白事理,没加过问。如果八贤王插手,小事就闹成大事了!’杨大哥,我当时还小,一听一过,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 “事过多年,涉及到狄王爷。狄龙、狄虎、狄凤又都在军营,不说了吧。” 庞悦兴致盎然。一来,忠良大臣的内部事他从未听说过,觉得新奇。二来,狄家的事也涉及狄凤,使他关心。为此问道:“杨大哥现在就咱哥仨在场,你是不是防备我呀?”“庞兄弟,你又多疑了。” “如果不防备我,你看,帐外淅淅沥沥大雨还没停,正是咱哥仨闲谈的好时机。你就把这事说说,省得我俩闷得慌。” “好吧。其实,狄王爷提亲那年,我才十三岁,并不知道这件事。我在鹅头寺学艺时,我家副总管杨兴常去看我,一住就是几个月。杨兴在我家地位很高,除了老总管杨洪,就属他了。杨洪年近百岁,不太管事,杨府又缺少男主人,为此,对外的大小事皆由杨兴办理。有关吕家的婚事,也是杨兴告诉我的。要说呢,一段娃娃亲,不值一提。因为涉及到八贤王、狄王爷,所以我印象很深。乘今天下雨消闲,咱哥仨叙叙这段往事。”文广喝了一口茶,讲述起来。 原来,平西王狄青字汉臣,乃山西汾阳人氏。父亲狄春,曾任太原总兵。姑母狄素梅,一十二岁应选入宫,由于才貌双全,太宗皇帝将她调入南清宫服侍八贤王赵德芳。当时,赵德芳也就十五六岁,又于这个小宫女十分喜爱。又过了几年,赵德芳的生母、宋太祖赵匡撤的皇后贺国母病危,狄素梅侍候得格外周到。贺国母临终时,传下遗诏:立狄素梅为八贤王的偏妃,并于当日成亲。从此,狄素梅身价百倍。她不仅有才有貌,而且非常贤德。八贤王喜欢她,宫中人尊敬她,名次一升再升,直升到次妃。说巧也巧,就在八贤王的王后病逝第二年,狄妃生下个小王子,取名赵璧。这是赵德芳的独生子。母以子贵,八贤王立刻奏本,请太宗皇帝晋封狄妃为王后,也就是南清宫的正宫娘娘。别看狄王后身居高位,她对自己要求得十分严格。除了教导少八王赵璧之外,既不问国事,又不为娘家人谋私利,深受朝野称赞。贬眼二十多年,老八王赵德芳已死,少八不赵璧承袭王位。为了孝敬母亲,赵璧传旨,寻找狄家亲人。几经调查,狄后的长兄狄春也死了,侄儿狄青长大成材,并出落成顶天立地的豪杰。当时真宗在位,根据狄青的本领,又是皇亲,立即加封他为“侯爵”。第二年,狄青挂帅征讨西夏,为国家立下十大汗马功劳,真宗皇帝加封他为“平西王”。当然,这仅仅是个“一辈王”,不能世袭。尽管如此,狄王爷也十分感激。他深深懂得,这是姑母狄娘娘和少八王的力量,为此,除了谢恩,还时常去南清宫请教。少八王赵璧也和父亲一样,是位贤王。他见表弟狄青荣登王位,当然高兴。同时又说:“大宋的王爷不好当,你光有武功还不行,必须得有文才。我给你介绍一位老师,他就是我朝早期状元,已经退隐的原翰林院大学士吕蒙正。吕老先生又十多岁了,当年教过我父亲读书,是位著名的老才子。你跟他读书明理,才能更好的报效国家。” “是。”狄青也明白:自幼练武,读书太少。能跟老状元学习文化,非常幸运。就这样,他苦读六年,增长许多文才。老状元九十而终,狄青披麻戴孝,视若尊亲。 吕蒙正有个最小的孙女,名叫吕莹。十二岁就会作诗,生得聪明俊秀。吕家人扬言:这孩子非名门不嫁。狄青大包大揽:“我把她介绍给天波府,杨家将是头等名门!”他以为:自己跟杨家厚交,吕家也是望族,这事一说就妥。谁料佘太君有令:杨家要武不要文,使狄王爷扫了面子,心中不满。他找到表兄少八王,请赵璧为媒,再次提亲。少八王是明白人,这种事不能强求,便驳回狄王爷,还以至亲的口吻数落了他几句。狄王爷不敢惹八王爷,在这件事上,对老杨家始终有些不满。一晃过了九年,狄、杨两家在别的事上都亲密无间,唯独在子女婚事上都缄口不谈。 监军庞悦听了杨文广的讲述,不由哈哈大笑:“听我老爹说,你们呼、杨,高、郑、寇、狄几家胜过手足。原来也有过节呀?” 寇成不满:“这算什么过节?小事一段!” 寇成说错了!狄王爷是个死要面子的人。对杨府拒婚,始终耿耿于怀。到后来,节外生枝,还有一段故事。不然的话,编书人不能把“提亲”情节介绍得这样罗嗦。看官记住这段伏笔,后文自有交代。 闲话带过。单说寇、庞二位话引话,话套话,终于引套到主题。寇成说:“杨大哥,既然你们天波府娶武不娶文,眼下就有一段良缘。想吴昆之女吴金定小姐,不但会武,而且会大武了就连金花都走不过三招,那日迎战李治平,狄大太保都败下阵来,而吴小姐越战越勇。如此女将,天下难寻呀里” 庞悦说:“妙,军师言之有理。我们当兄弟的说话直白,那吴小姐不仅武艺好,容貌也够特等。狄凤说过,吴小姐胜过她与金花!” 寇成说:“杨家将从来不论门第,据说,老伯母穆桂英曾是穆柯寨的女寨主。只因自己有本事,她老人家也受封为浑天侯!” 庞悦说;“吴昆起义。都是吴小姐的大功。由此可见,她有胆有识。归宋之后,过个十年八载,即便不封侯,也能弄个女伯爷!” 寇成说;“吴小姐孤身随军,实在不易。南唐灭后,让人家到哪里去?嫁给杨家将,终身有靠了。” 庞悦说:“说一千,道一万,最根本的是你俩才貌相当,天生一对。” 杨文广先是一愣,又大笑起来。“我的军师、监军,二位好兄弟,你俩早就合计好了吧?恐怕也有金花、狄凤的意思。什么雨天闲谈呀?保媒才是目的!嘿嘿,本帅一介武夫,终究斗不过两位当代大才子!可是,你们忘了最重要的一条,国有国法,军有军规,那就是‘临阵收妻,罪该万死’呀!” 寇成一摆手:“杨大哥,你小礁了文人!我们虽然不会打仗,却通读过兵法。古今兵法都有批注,在‘临阵收妻’条目下,批注共有四款。还是让庞监军给你上一课吧!” “行啊。”庞悦并不客气。“按照军法规定,共有十七条大律、五十四斩。这五十四斩中,并不包括‘临阵收妻’。” 寇成故意问道:“为什么呢?” “因为古人制法,十分严密。五十四斩,就是五十四条大罪,罪罪该杀,绝无宽恕的余地。至于‘临阵收妻’一条,不入正文,只载于《军法附录》。《附录》的伸缩性就很大了。” “怎么伸,怎么缩呀?”寇成明知故问。 “比如‘临阵收妻’,条目下就有批注四款。杨元帅大概看过,还用我说吗?”“管他看没看过,说下去。” “这四款是:一、贪图美色,临阵收妻,逃亡敌国者,万死,诛三族!二、事出有因,临阵收妻,贻误军情者,斩!三、按主帅部署,临阵收妻,以策反为目的,并攻敌致胜者,立小功一次。四、凡与归降者结为优俪,不以临阵收妻论处。”庞悦说到此处,扬扬得意。“元帅,听懂了吗?若是不懂,我再给您详细解释。” 寇成跟着起哄。“杨元帅,您自己下个结论,若娶吴小姐,该归入哪一款呀?” 文广啼笑皆非:“二位,你们的好心我领了。我是元帅?不能开这个先例。再说,现在是战争时期,婚姻大事,论公,得请奏万岁,论私,得请示尊亲……” “算了,算了,哪有这么多讲究。”寇成一扭头:“小庞,等攻下淮南府,咱俩联名给皇上:写道奏拆,共保这宗婚事。你愿意不?” “当然,把咱那两封玉印都盖上,显得郑重其事。还有,你跟你的女助理吩咐一声,让她给佘老太君、柴那主、穆侯爵写封家信,就算请示尊亲了。估计老人宝们不会反对。你说…… 这里先放下不表。 书要筒捷。第二天睛空万里,淮南府前重摆战场。李治平点名道姓,要杨文广出马。其实,不用他点名,也得元帅上阵了。别人再去,会白染一水。就连元帅也没有十足把握,心中暗道,能否继续征南,全看今天! 第十三回 紫竹林文广得宝马 黑狠山狄龙丢军粮 却说大宋元帅杨文广催马上前,大战李治平。这才叫棋逢对手,将遇良才。杨文广的枪快,李治平的马快。杨文广的招巧,李治平的劲大。这才叫;二将阵前来交战,金锤银枪都不善。这一个指望南唐标美名,那一个想为大宋除隐患。这一个金锤横扫带冷风,那一个银枪变幻如闪电。龙争虎斗不留情,众将看得心发颤! 李治平心想:不怪杨文广所向披靡,人家确实武艺精良。怎么办?只靠力敌,我肯定胜不过他。只好用暗器了。前文书说过,李治平的飞抓百发百中,从不虚掷。他主意拿定,一拨马头,右手锤挂在得胜勾,伸手淘出飞抓,反臂甩出。谁料,杨文广跟李治平想一块去了。他也暗中说道:这贼太勇,我该速战速决。为此,早已掏出走线铜锤。老杨家的这种暗器是祖传。文广的先祖火山王杨衮就曾跟宋太祖赵匡胤有过“铜锤换玉带”的典故。这下子可热闹了。两种哈器同时抛出,飞抓恰好抓住铜锤。抓头的五支钢勾越勒越紧两边的红绒绳崩得直跳。李治平,依仗劲大:“你给我过来!” “妄想!”文广也不是善碴。“我还让你过来呢!” 得,拉大锯,扯大锯,女姥姥家门口唱大戏。二位顶天的汉子在这“拔河”啦。 恰在这时,从淮南城外的护城河里冒出一个人来。看年龄也就二十多岁,浑身上下油黑锃亮。光头,光膀子,穿条大裤权。凛凛身材高有七尺,手拎单刀,说话翁声翁气:“你俩玩得挺有意思呀?别玩了,别玩了。嘿嘿,劝你们呢,怎么不听劝?非得让我动手呀?”说着,这个黑大汉手起刀落,砍向绒绳。您想,绒绳崩得紧又紧,刀刃一挫就断了。依仗两头都是大武术家,若换别人,准得落马。在这关键的时候,看出真功夫了。文广一勒马,尽管战马前蹄扬起,文广却稳如泰山。李治平终差一点,在勒马的同时,又用双腿夹紧马肚子,以免掉下来。这一夹,糟了。宝马“梅花三弄”乃是龙种,十分机敏。根据平时的驯练,只要主人一夹它,就是要它快跑。于是宝马一调头,驮着主人向西飞驰。李治平若勒丝缰,宝马会立刻站住,可是他没勒。为什么呢?因为黑大汉恰恰割断了飞抓的绒绳,自己的暗器损失了。单凭武功,胜不了杨文广,杨文广又有走线铜锤,再战下去,于己不利。不如暂避锋芒,躲开为妙。至于战马跑向哪里,只好听天由命了。可是,处于优势的杨元帅能让他轻易逃走吗?催动战马,紧紧追赶。杨元帅这匹白龙马也是万里挑一,蹄跳咆哮,神威百倍。尽管如此,想追上“梅花三弄”比登天还难。人家那匹马太快了,用今天的话说,时速能有“180 迈”,赶不上卡迪拉克,也超过伏尔加!李治平心里美:哼,我有这匹宝马,就比你杨文广多了一半的威风。也罢,领你溜达一会儿,我再回归本城。正往前走,眼前闪出一片竹林,时值盛夏,竹竿竹叶绿中带紫,水灵灵的分外喜人。李抬平本想穿林而过,谁料在竹林中躺着一个人,这人听见马缔声就站起来了。好家伙,凛凛身材高有七尺半,胸宽背厚磅大腰圆。年龄在十八九岁,红彤彤的脸膛,扫帚眉,铜铃眼,手中拎着一条摈铁大棍。他见李治平闯入竹林,断喝一声:“站住,你给我站住!” 宝马一声怪叫,意思是:哪来的愣爹?你叫我站住,我偏不站住。有心往前闯,人家拿铁棍挡横,得了,我往回走吧。它刚一掉头,李洽平紧张起来。后边有杨文广啊!说时迟,那时快,红脸大汉一伸手,抓住李治平的左腿,你看他往怀中一带:“哥们儿,下来吧!” 要按李治平的劲头,红脸大汉拽不动他。由于宝马要往回走,李治平想往前走,两下里正较劲呢。红睑大汉借着这个巧劲,才把李治平拽下马来。“梅花三弄”一见主人坠落,扬起前蹄,扑向红脸大汉,这叫“义畜救主”。红脸大汉有点发傻:“哎哟,老马你也会武?招打!”说着,大棍扫向马头。宝马一闪,它终究“武艺”不高,大棍扫在马脖子上了。要搁普通马,准得受伤。“梅花三弄”筋骨足壮,虽说没受伤,也很疼痛。怪叫一声,朝着淮南府方向跑去。李治平怒从心头起,本想替宝马报仇。可是金锤被宝马驮走了,赤手空拳难敌对方。何况杨文广正在追赶,自己还得尽快脱身。他刚想逃走,大汉把铁棍一横。“哥们儿,别急,你认识李洽平吗?” “这……你找李治平有什么事?”“我要打死那个王八蛋!” “啊,啊,朋友……”李治平后怕,幸亏没报姓名。“李治平嘛,我认识,太认识了。他是我的仇人,现在正追我呢……” “他长得什么模样?” “这……二十多岁,小白脸,挺漂亮。银盔银甲,骑白龙马,使阴阳枪……” “你在这等着,我去收拾那个王八蛋!”红脸大汉手铁棍,走出紫竹林。李治平一想,我等什么?等死呀?快跑吧!大汉从东边出去了,李治平向西边逃脱。 再说大宋元帅杨文广,单人独骑追扑李治平。正往前闯,忽见宝马“梅花三弄”从对面跑来。文广心中纳闷:为什么光见战马不见人呀?李治平跑哪去了?若是普通战马,文广也就不理它了。对“梅花三弄”却不能放过。大将军得此宝马,就增加三分本领。于是,他把大枪一横,档住宝马去路。宝马心中有气:怎么回事?红脸的用棍挡,白脸的用枪拦,两头堵呀?得了,我还得找李治平去。想到此处,把头一扭,又奔紫竹林。文广紧追,还是追不上。宝马跑得正欢呢,红脸大汉从对面过来了。他冲宝马一笑:“马大哥,对不起你,我跟你的主人是一伙的,都跟李治平有仇。刚才不该打你一棍,现在跟你赔礼。过来,过来呀!”宝马听懂他的话,心里却恨他。暗想:叫我过去干什么吗?还打我呀?我不能过去:它正在犹豫,大汉火啦,“跟我较劲呀?休走!”别看他身材高大,动作却十分敏捷。左手一抓丝缰,右手一掐宝马的咽喉,宝马想叫却叫不出声,立刻一晃尾巴,表示“投降”。大汉哈哈大笑,“老实啦?早该这样!”说罢,他将宝马拴在一裸大树上。这时,杨文广也赶到了,他冲大汉喊道:“英雄,这马的主人现在何处了” “你别动,让我合计合计。”大汉打量杨文广, “二十多岁,小白脸,挺漂亮,银盔银甲,骑白龙马,使阴阳枪……没错,都对上号了。李治平,你个王八蛋,看棍!”说话间,大汉眼睛通红,那叫“血灌瞳仁”。锭铁棍带着风声,“小鬼推磨’, 横扫杨文广。杨文广一愣神,哪挨哪呀?我怎么成了李治平?糟了,这一楞神,论时间差也就零点零一秒,大棍已经扫到了马腿上。刚才,红睑大汉打”梅花三弄”时,有点戏耍的意思,只用了一成劲。如今不同,眼珠子都红了,早用上十成劲。白龙马惨叫一声,“扑通”跪倒,前边的两条腿早已折断!几乎在战马卧倒的同时,文广已经甩镫落地。大枪一抖。”贼子,快与战马赔命来!” “啊了”大汉万没想到人家的动作这么快,忙用铁棍一挡,“你小子有两手,不过,今天碰上我,就别想活啦!” 若在平时,文广不会下狠手。今日不同,他心疼战马呀!那匹马跟随自己多年,万里挑一,能征惯战。如今废了,再选良驹,延误时间,影响战局。为此,文广把宝枪一抖,用上“绝命三招”。大汉惊慌:“好快的招法!,他心里明白:三招之内,自己必定亡命! 恰在这时,东边来了一哨人马。跑在最前边的是先锋官朱朗。朱朗身旁跟着一条黑大汉。他光头、光膀子,甩开两条飞毛腿,高声断喝:“别打啦,别打啦,再打就坏了菜啦!” 红脸大汉高兴起来:“兄弟,快帮忙呀,他就是李治平!” “呆着你的吧,傻头傻脑!什么李治平?他是咱大哥杨文广!” “什么?李治平变杨文广啦?”红脸大汉往旁边一闪,“你真是杨大哥?” 杨元帅只好住手,他仔细打量一红一黑二员猛将:“英雄,你们是谁?请报尊姓大名。” 书中交代:杨文广的祖父、首任三关大元帅六郎杨延昭的帐下曾有两位得力助手,一位叫孟良,一位叫焦赞。他们都为大宋江山立下过十大汗马的功劳。如今,三星归天,均作了古人。孟良有二子,长子孟定国,次子孟安国。焦赞也有二子,长子焦廷贵,次子焦廷富。若论武艺,孟定国、焦廷贵高于两个兄弟。为此,奉了皇帝圣旨,协助杨宗保镇守边关。 前文书说过:孟良次子孟安国曾任淮南府参将,结果血染黄沙,被李抬平打死在军前。噩耗传到京都,别人不觉得如何,焦赞的次子焦廷富却震惊万分。 原来,焦廷富曾任站殿将军,现在年老退休。他与孟安国关系最好,胜过亲生手足。十二年前,孟安国夫人病故,扔下一个七岁的儿子,名叫孟勇,无人照料。焦廷富替盟兄分优,便把孩子接到京都,视若亲生。他自己也有个儿子,取名焦宝,比孟勇小三个月。俩孩子一见如故,共同习文练武。头几年还挺安稳,到了他们十二三岁的时候,就开始淘气闹事了。由于身高劲足,动不动就跟教师比武。俩人合伙齐心,不到一年就打跑了十八个教师。为这事,焦廷富很生气,常常申斥二人。谁料小哥俩振振有词:“老爷子,那些教师都是混饭吃的,若有真本领,我们也打不跑人家。今后再请教师,先跟我们比比武。能胜过我们的,我们才口服心服呢!” 焦廷富哭笑不得,觉得俩人还挺有理,所以立下规矩,教师进门,先跟俩孩子比武。这天,门外来了个老道,四十多岁、长得瘦小枯干,毛遂自荐,要当教师。焦廷富见能其貌不扬,心中犹豫。俩孩子跃跃欲试,想比高低。老道一笑:“二位公子,咱门先比比力气吧。” “行,们咱就是劲头足。你说怎么比?” 老道命仆人取来一只公鸡,伸手拔下一根鸡毛,交给两个孩子:“你们把它扔到墙外去。” 俩该子真听话,扔了半天,鸡毛太轻,总是扔不出去。老道一抖手,把公鸡扔到墙外“二位公子,你们连一根鸡毛都扔不动,我却能扔整鸡,谁的力气足呀?” 小哥俩发傻,焦廷富不满:“道爷,不能拿孩子取乐呀。”“噢,我明白了,焦将军心疼那只鸡呀。不要紧,再把它捡回来。”说着,一伸右掌,“噗哧”,把大墙根捅了个窟窿。“来呀,给焦将军取鸡。” 大伙这才明白:老道乃世外高人。 焦廷富连忙拜见,并将老道请入客厅,让二位公子参见恩师。这回,小哥俩才算口服心服,双双跪倒:“师父,那道砖墙足有二尺厚,您怎么捅漏的?”“这叫功夫。不是天生的,得苦练才行。” 焦廷富忙问:“道爷怎么称呼?”“贫道张静江,道号湖河居士。出家在洞庭湖碧螺峰。练武三十年,从未收过徒弟。如今年近半百,本门师兄、师弟都劝我敞开山门,为此,我云游天下,意在选材。那天在你门前过,偶然发现二位公子,觉得他们是练武的好坯子。经过调查,原来都是名门后代。焦将军,贫道不敢说大话,十年之内,我让他们长成两棵栋梁!” “全靠道爷了。”焦廷富无比兴奋。 张静江确实有本事,不仅武艺高,水性更好。年轻的时候,曾在洞庭湖水里呆过三天三夜。如今全力授徒,眨眼七年,孟勇、焦宝已经十九岁了,武艺和水性均为上乘。 “道兄,”焦廷富放低声音。“今天观看邸报,上边登了一条消息,言说我那老盟兄、孟勇的父亲、参将孟安国在淮南府外被李治平打死了。唉,好惨呀。请问道兄,这事告诉孟勇,还是瞒着盂勇呢?” “这……”张道人犹豫片刻,“焦将军,依我原先的打算,本想授艺十年,造就两裸栋粱材。看来,计划要落空了。您想啊,父亲为国战死,岂能瞒着儿子?根据孟勇的脾气,他肯定要去替父报仇。只要他走,您儿子焦宝肯定也得跟随,俩人不能拆帮。让他们去吧,南唐造反,国家用人之际,孩让他们立点功劳。要说呢,他们的武艺够用了,今后三年,我本想传授兵书。既然落空,只得罢了。唉,我也惋借,他们的后半生,只能为将,不能为帅了。” “不敢当,实在不敢当。我们焦、孟两家,历来就是将才。若挂帅印,天资不足,必误因家大事。道兄,依您之见,把事情告诉孟勇?” “当然。这事是瞒不住的。” 孟勇得知父亲阵亡,气得暴跳如需。立刻拎起镔铁棍,要找李治平拼命。老将军焦廷富派儿子焦宝同往淮南府。小哥俩都是步下将领,用不着骑马,甩开四条飞毛腿,日行三百里。为了尽快赶路,他们从来不下饭馆,只买些大饼,酱肉背在身上,走饿了随时吃饭。这天末到紫竹林,吃了大饼、酱牛肉,小焦觉得口渴:“哥哥,你在这歇会儿,我去找口水喝。”紫竹林南边就是一条小河,水清见底,微波荡漾。小焦跟师父学游泳,见水没命。他把衣服脱下,只留一条大裤衩。为防万一,扎上腰带,挎上单刀,“噗通”一声跳人河中,越游越美,越美越游。游着游着,觉得河身变窄,怎么变窄了呢?因为这条小河连着淮南府的护城河,焦宝不知不觉,游进了护城河的河道。无巧不成书,他在河道里一冒头,正赶上杨文广、李治平在那“位大锯”呢。于是,他抽出单刀,割断绒绳,李抬平宝马受惊,这才落荒而逃。小焦问明情况,十分后悔;“噜,我哪知道他就是李治平啊。要知道池是李治平,何必割绒绳呢,割他脑袋就得了呗!” 先锋官朱朗啼笑皆非:“焦壮士,后悔没用,元帅追下去了,咱们也快追吧! 狄龙守住大阵,朱朗等人追了下来。紫竹林外,恰逢孟勇打伤文广的白龙马,文广一怒之下,使出“绝命三招”,小孟看看敌不住时,小焦拦住二将:“哥哥,你怎么跟咱杨大哥打起来了?我再晚来一步,你命就没啦!” “他?”小孟指指文广,“他不是李治平吗?”“你听谁说的了”小焦不解。“那个,那个骑宝马的人说的。”小孟把经过讲述了一遍。 “嘿嘿,”文广从朱朗的口中,已经知道这二人的身份。不由摇头笑道:“孟贤弟,他才是李治平,你被他骗了。”“狗娘养的!”小孟又羞又急,“我去追他!”说罢,转身要走。 “追不上了。”文厂摆了摆手,“他早晚得回淮南府,慢慢再说吧。贤弟们,跟我回营,本帅与你们接风洗尘。” 小焦已经穿好了衣服,口中埋怨:“哥哥,你多丢人呀,放走了李治平,还把咱杨大哥的战马打伤了,人家是马上将领,失去战马,怎么打仗啊?” “这……”小孟一乐,“我赔他一匹马,马上还挂着两把锤,一块奉送。”说罢,从树上解下来“梅花三弄”,“杨大哥,您看这匹马怎么样?比您那匹马还漂亮吧?”文广连连摆手:“不行,这匹宝马是你抓的,还是自己留着骑吧。 “你当元帅的,瞧不起咱?”“什么话?杨家与焦、孟两家情同手足。”“你为什么不要这瓜马?” “这不是普通马。它叫‘梅花三弄’,一万两黄金都难买。大将若得此马,如虎添奖。你骑上它……” “咱从来不用这玩意儿!我和焦弟练的步下功,打仗全凭两条腿,骑马多费劲呀!” “无功受禄……”“别客气啦!”小焦递过丝缰,“杨大哥,你要实在不好意思,给他俩钱得了……”众人大笑,觉得这两员小将十分可爱。 文广无奈:“贤弟赠送宝马之恩,愚兄永生不忘。请受我一拜!” “行了,行了!”小孟赶紧还礼。“杨大哥,你们马上将领怎么把战马看得那么重?” 朱朗笑道:“一员大将若有七分本领,得到宝马就会变成十分。远的不说,李治平若无这匹马,他走得了吗?” 众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,时间不长回到军营。虽说新添虎将,新得宝马,怎奈淮南府高挂免战牌,城门紧闭,吊桥高悬。若想攻城,难似登天! 一晃就是七天,急坏了大元帅杨文广。他把寇成、庞悦请到帅虎帐:“二位,李治平有勇有谋,他挂了七天免战牌,莫非暗施诡计?我军应该如何对待,请二位出些主意。” 庞悦说道:“据我估计,李治平不在淮南府。” “噢?”文广不解。“监军有何根据?” “南唐太子李济平被狄太保打死之后,李治平便是唯一的王位继承人。他要巩固自己的地位,树立自己的威信。悬挂免战牌是丢人的举动,他若在城中,绝不会这样做!” 寇成赞同:“这几夭,我仔细观测了淮南城头,发现他们加紧运送滚木、灰瓶。李治平若在城中,南唐军卒不会这样紧张。” 文广似信非信:“照二位的说法,李治平从紫竹林逃走之后,没回淮南府?” “正是。元帅,淮南府群龙无首,借此机会,我军恰好攻关破城!” “可是……人家紧闭城门,高悬吊桥,我军进不去呀!” 寇成笑道:“元帅,那天晚上,小焦与我闲谈。他说,游到护城河时,发现南岸有个水洞,那水洞通向城里。我们若派一部分水兵潜入护城河,再从水洞进城,只要他们放下吊桥,打开城门,我军长驭直入,定能夺下高关。” “好主意。”元帅、监军完全赞成,立刻派人传来焦宝,并说明原委。 “着我的吧!”小焦高兴:“真没想到,无意中发现了水洞:竟是我立功的机会。元帅,让我啥时候动身呀?”“越快越好。你一个人太孤……” “让小孟和我一块去,他的水性比我还好。”“再派十名水兵协助,祝你们马到成功。” 先锋官朱朗在军营中选出十名水性好的兵卒,头目叫刘青,外号“水里虾”。他们跟随焦、孟二将,换上水衣水裤,当夜二更天,潜入护城河。小焦引路,游到城墙底下,果然发现一个三尺见方的水洞。这洞口是城里往城外排水用的。十二个人如同十二条大鱼,钻入洞中。越往前游水越浅,最后游到出口,抬头往上看,洞口盖着块铁算子,古代叫“泄水眼”,现代俗称“马葫芦”。小焦一抬胳膊,把铁算子推开了,十二位“水鬼”钻了出来。各操兵器,高抬足,轻落步来到城门。小孟领着五个人登上城楼,小焦领着五个人钻进城门洞。城门上下的南唐军卒毫无防备,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宋兵会从水路潜入。在这种情况-下,孟、焦二将的两条大棍如人无人之境,打得南唐军卒哭爹喊娘。宋朝的水兵在头目刘青的带领下,先放吊桥,后开城门。城外的大兵早就准备好了,顷刻之间,火把通明,杨元帅令旗一摆,五万人马长躯直入,开进淮南府。 淮南府的将领们无力抵抗,或死或降。待到东方破晓时,杨元帅和诸位首领们己经占据了帅虎堂!经过查点和审问,李治平果然不在城中。一位南唐副将禀告:“七天之前,李殿下军前失踪,到现住仍未归还。” 杨元帅看了看寇成和庞悦,不由笑道:“二位大才子料事如神,李治平果然逃走了。”处理善后,不必细表。 这天,大太保狄龙禀道:“元帅,我军离开京师已经四个月了,粮草所剩不多。我原先以为,准南府是座大城,必有积粮。谁料查遍粮库,只有五十万斤,对我五万人马,实属杯水车薪。为此,末将想去征集军粮,不知元帅意下如何?” “狄将军,你是押粮官,征集军粮之事,就由你全权作主吧。” “多谢元帅信任。据末将所知,安徽西北的大部分领土都被南唐占领了,我军征粮,要去山东、河南两省。由于路途较远,快者半月,慢者二十天,在这段时期内,元帅是等我回来,还是继续南征呢?” “我军开战以来,四个月内,连下界首、阜阳、颖州、推南四座城池。军队过于疲劳,为此,本帅想在淮南府休兵一个月。待你征粮回归后,咱们再共同南下。”“元帅放心,一个月内,末将准回。” 狄龙辞别了诸位首领,带着三弟狄虎去山东、河南征集军粮。两省的大员早已接到过圣旨,要全力支持征南军。因而谁也不敢怠慢.各出军粮二百万斤,交付狄太保。军粮装人大车,每车三千斤,两省的六百万斤粮食共装车两千辆。除了临时雇佣的车把式,又有四千军卒押护,那真是车城磷磷,马萧萧,浩浩荡荡奔往淮南府。 这日正往前走,东边闪出一座高山,这山黑石横生,形态如同一条趴着的恶狼。所以取名黑狼山。山前有一片松林,枝叶繁茂。突然,林小传来呼喊:“救命啊——” “啊?”狄龙勒住战马,吩咐手下的千总说:“你快去林中看看。” “是。”千总去不多时,就往回跑。只见他帽子也丢了,衣裳也破了,满脸是血,“太保爷,树林里有个强盗劫一位老者。我上去阻拦,反遭毒打。他,他还说……” “说什么了”“他说,说他就是名扬天下的大太保狄龙!” “可恼!”狄龙一听有人破坏自己的名声,这怒火就上来了。催动战马闯入松林。果见一个黄脸大汉抢劫老者的包袱。“胆大的匹徒,竟收白日行抢,你是何人了” “我乃大太保狄龙是也!”“气死我也!你是狄龙,我是哪个?休走看棍!” 黄脸大汉神色紧张:“这么说,你是真狄龙?得,我得快走!”说罢就往外跑。 狄太保勇多谋少,又在气头上,催马就追。那大汉天生的飞毛腿,脚下生风,钻进了山峦深处,狄龙的战马虽快,怎奈山路弯弯,不得施展。绕来绕去,大汉失踪了。狄龙心想:这么大的一片山,匪徒容易藏身。既然迫他不上,就回去吧。主意拿定,拨转马头顺原路而归。穿过松林,来到山前,不看便罢,看罢大惊:哎呀,两千车军粮连同人马早已踪影皆无! 第十四回 七星松曾杰救故主 三熊寨狄虎丧黄泉 粮车丢了,狄龙才明白自己上当受骗。急得他眼珠起红线,血灌瞳仁。立刻催动战马,四处查找。怎奈黑狼山遍地岩石,根本留不下车轮的痕迹。狄太保东走西撞,直转到天黑,闯了四五十里路,仍无任何线索。他还想找个山民问问根底,怎奈偌大群山,空无一人。偏偏在此时吹来了一股小凉风,乌云遮月,滴滴嗒嗒落下了秋雨。狄龙人困马乏,身上寒冷。抬头看,只见山石缝中长着几棵古松,书中交代:古松共有七棵,布局恰似北斗,猎人们称它“七星松”。狄太保走进松林,翻身下马。坐在一块山石上,连连叹息:狄龙呀狄龙,你算得什么大将军?匪徒做好了圈套,你就主动往里钻;匪徒冒充你的名字抢劫,你为洗清自己,就扔下粮车,单独行动。因小失大,丢了军粮六百万斤,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元帅了唉,想那杨元帅大仁大勇,他曾对我说:你是押粮宫,征集军粮之事,由你全权作主!而我却辜负了元帅的信任,名誉扫地。当然,个人的名誉不要紧,可是军粮丢失,五万人马吃什么?没有粮草,军心不稳,怎能平灭南唐?狄龙越往深处想,心中越狭窄。他本来就是个实在人,勇多谋少。此时此刻,方寸更乱:“唉,人活百岁也是死,我就把这片古松当作葬身之地吧!”说罢,解下来腰带,在树枝上拴了个套,一时想不开,要上吊白尽,他正在手刨脚蹬,眼看转命时,松林外边闯进一人。这人一见此景,急忙抽出小单刀,割断吊绳,狄太保“扑通”一声,坠落在地。过了片刻才睁开双眼,上下打量来人。只见他身高刚刚四尺,瘦得皮包骨头。小圆眼睛炯炯有神,小鼻子小嘴小耳朵。身穿青缎子短靠,足登小牛皮洒鞋。多大年龄看不准,叹角露出细褶,最小也有二十七八。狄太保抱腕禀手:“英雄,是你救了我吗?” 这人说话细声细气:“满山遍野就咱俩人,我不救你准救你?看你的服饰,一定是位宋朝武将。怎么啦?活着没意思,跑这上吊玩呀?” “英维休要取笑。再有一分活路,谁肯轻生?我……唉,我也是被逼无奈呀。” “请报个姓名,再说说为啥想死?看我能不能帮忙。能帮忙呢,你就别死了,帮不上忙呢,你再重新上吊。”狄龙心想:我一个要死的人了,用不着隐瞒:“英雄,在下乃大宋征南军押粮官狄龙……” “啊?”小锉子一惊,“您,您就是狄大太保?哎呀,可见着您了。”“英雄,您是哪位?” “此处不是讲话之地,请狄太保随我来。”小锉子领着狄龙钻山弯、绕山脚,大山深处,藏着一座古寨。来到寨子大厅,小挫子请狄龙上坐,自己双膝跪倒:“参拜少主人!”狄龙连忙站起,以礼扣还:“英雄,不敢当,不敢当。何故施此大礼?” “来呀,”小挫子吩咐,“先给太保爷准备茶饭。太保爷肯定饿了。我不敢陪您,您一边用饭,一边听我说。”“英雄,何必这样客气了” “不是客气,理该这样。”小锉子搭了个偏坐,慢慢讲述起来。 且说三十多年前,狄龙的父亲狄青奉了皇帝圣旨,挂印征讨西夏。宋军势如破竹,节节胜利。这天,攻下定边府,进军盐池县,途中经过一个小村庄,名叫青山堡。狄青举目望去,长叹不息。为什么呢?原来,青山堡盛产铁矿、居民生活富足,并且家家户户都收藏好铁。西夏兵马为了补充武器,掠夺这些好铁,便血洗了青山堡,使这座富足的村落变得一片荒谅。房屋几乎烧尽了,男女老少的尸体堆积遍地,散发着腐臭的气味。狄青八忍再睹,传下帅令,让军卒们掩埋尸体。突然,从一座废墟中跑出个男孩,年龄在十六七岁,他怀中还抱着个婴儿,婴儿不断啼哭。狄青命人把男孩带到马前。男孩并不害怕,瞪着一双大狠睛,怒目而视:“你,你们太狠毒了,杀了这么多人……” “孩子,”狄青摆手,“杀人放火的是西夏兵马,我们是天朝宋军。” 男孩一听是宋军,这才放声大哭:“老爷,快替我们报仇呀!我叫曾之远,今年十六岁。我爷爷得了重病,我到山里给爷爷采药,去了三天,今大一早才回来。完了,全村遭难,我也忘了害怕,挨家寻找活人。村头唐二嫂还有一口气,她告诉我,西夏贼兵把青山堡毁了。贼兵进村那天,唐二嫂急中生智,把刚满周岁的小女儿凌凌藏在米柜里,才躲开一死。如今,唐二嫂惦记着小女儿,虽说满身是伤,总不愿意闭眼。她把凌凌托付给我,才咽了最后一口气。我正想背着凌凌远走,不料遇见老爷。老爷,我哪儿也不去了,就跟您当兵。随您杀西夏,给全村父老报仇!” 狄青点了点头:“曾之远,本帅见你还挺机灵,你认识字吗?”“读过一年书。” “好吧,你也不必当兵了,就给本帅当个差人吧。”“我,我不当差人,要当兵报仇!” “你还太小,又不懂军队规矩。还是当差吧。青山堡大仇,由本帅替你来报。” “这……也行。老爷替我报仇,我好好侍候老爷。不过,唐二嫂把凌凌交给我了,这孩子咋办?”“咱们的队伍中有座女兵营,把孩子交给她们照管吧。” “谢谢老爷。”曾之远办事特别认真:“老爷,我把话说在前边,唐二嫂临死的时候把孩子交给我了,我得对得起死人。咱们平灭西夏之后,您得把凌凌还给我,我把她养大……”“你很讲信义,本帅依从。” 从此,曾之远给狄青当了差人。当然,重要差事还轮不上他,只不过打水、送饭、铺宋、叠被而已,他倒干得忠心耿耿,深受狄青信任。这个十六岁的小差人很有点心劲,在干活之余,也跟武特们学练几招功夫。武将们见他在元帅跟前挺得宠,所以都愿意指点他。一来二去,他也成了半吊子武士。到后来,狄青兵临兴庆府,通得西夏臣服。不仅递了降书顺表,并且将双阳公主木贞贞许配狄青为妻。在古时候,这叫“和婚”,是一种友好的表示。大宋皇帝当然高兴,加封狄青为平西王,位列当朝。狄王爷也这个讲信用的人,他把曾之远提拔为亲随,并把女婴凌凌讨回来,交给了曾之远。 凌凌已经六岁了,长得聪明俊秀,招人喜爱。有一次,她在后花园玩耍,被双阳公主看见了,公主喜欢这个小女孩,便留在身边。曾之远觉得:唐二嫂临危托孤,自己应该抚养这个孩子。现在当上了王爷的亲随,经济上巳不愁,若论地位,终究是个奴仆。凌凌在自己身边,前途有限。如今,王妃喜欢她,她就成了“准小姐”,即便给王妃当今贴身丫头,别人也得高看一眼。将来孩子长大,王妃一句话,准能嫁给个七品官。孩子能落这个结局,我也算对得起死去的唐二嫂了。为此,曾之远对主人更加尽心。 又过了三年,督察院三品副都辛平因贪污受贿,错断人命案,被皇帝处以极刑。男丁充军广西,女眷官卖为奴。狄王爷花了五百两银子,将辛副都的小女儿辛薇娇买入王府,许配曾之远为妻。这位辛小姐从天上掉在地一下,心悄十分幽郁。大概是精神受了刺激,内分泌发生了紊乱,头胎儿子生得又瘦又小,取名叫曾杰。二胎的女孩却又高又大,面目很丑,取名曾凤英。有了这样的两个孩子,曾之远不觉得如何,辛小妞却抬不起头来。凡是女人都富有同情心,王妃双阳公主很同情辛小姐,她对狄王说道:“辛家女儿官宦出身,她老子犯了王法,她沦落成女奴,终是可怜。女人呀,在家靠爹,出嫁靠夫。如有机会,王爷替曾之远说句话,委派他一官半职。妻随夫贵,辛小姐也有出头之日。” 狄王点了点头:“好吧,看曾之远运气如何了。” 无巧不成书。狄王爷征西时,手下有员副将,名叫金净沙。由于他武艺很高,又有军功,在狄王爷的推荐下,当了兵部右侍郎。金侍郎为了讨好狄王爷,常来请教:“王爷千岁,昨天,安徽经略使送来一份公文,言说霍丘关六品都司病故了,请兵部另委官员。根据规定,六品小是能人,您就随便指派一个吧。”这叫会办事,又会送人情。狄王爷便将曾之远派到霍丘关。 曾之远赶马上任,虽说是六品,辛小姐也当上了夫人,心情渐渐开朗。她这才对丈夫说实话:“父亲在任时,受贿四百两黄金,错断人命案。那四百两黄金,官家只抄走了一半,余下的二百两,父亲替自己存入京都广丰银号,准备作嫁妆使用。为人不能干坏事,父亲被斩了,自己那二百两黄金花着也亏心,还是敬献佛门,积些阴功吧。”说罢,辛小姐从内衣夹缝里取出银票,交给了曾之远。曾之远派心腹差人去京都广丰银号取出黄金,献给了霍丘佛子岭擎天寺。擎天寺长老法号“湘眼”,乃武林一代宗师。他为了报答曾家的恩情,收下曾杰为徒弟,传授轻功。 这天,擎天寺来了一位女尼,乃湘眼法师的师妹。她见师兄收个小徒弟,觉得可笑:“这孩子倒是挺机灵,个头太矮了。您怎么不选个正常人当徒弟?” 湘眼一笑:“指佛穿衣,赖佛吃饭。人家献了二百两黄金呀。” 女尼问了曾杰的身世,不由一惊:“哎呀,那督察院副都辛平老大人是我亲娘舅呀。听说他老人家犯了法,我以为满门抄斩了呢,原来我那表妹还活着,我得快去看她!”姐妹重逢,抱头大哭。 书中交代:这女尼本名朱莹,也是官宦家的小姐五岁那年,得了一场大病,生死难保。一位算卦先生推论:小姐必须舍人佛门,才能保住性命。朱家只得照办,将朱莹舍给了浙江天台山心月庵。一晃三十余年,朱莹练就满身武艺,世人称她“双绝神尼”。哪双绝了一是刀马娴熟,二是精通医术。 “表姐,”辛夫人见到娘家亲人,又喜又悲。“您就住我家吧,永远不许走了!”“嘿嘿,表妹,不但我得走,还得把甥女凤英带走呢!”“啊!这……这话怎讲?” “表妹,恕我直言。第一,根据妹夫的身份和那点武功,你们家很难腾达。第二,根据凤英的容貌,将来也很难找到好婆家。我把她带到山西五台山我的庵院中,授她十年武艺和医道。她本人有了资本,不仅会有好姻缘,你曾家也会翻身了!” 辛夫人本来就争强好胜,被表姐说得心血沸腾,满口应承下来。十天之后,双绝神尼将曾凤英带卜五台山。 弹指就是十六年!南唐造反,曾之远为了保卫霍丘关,军前阵亡。辛夫人为了守节,投井自尽了。小矬子曾杰武功学成,本想替父母报仇,怎奈人单势孤,不是南唐对手。他只好带着几个残兵败将,占踞了磨盘山。表面上是山大王,暗中器候宋朝天兵到来。 再说大太保狄龙,听罢曾杰的讲述,探觉意外:“怎么?你就是曾之远的公子?” “您可别叫我公子。我父亲在世时说过,他是狄王爷的随从,狄王爷是他的主人,您就是我们曾家的少主人。曾杰一摆手,“来呀,去后寨把姑娘请来,一块拜见少主人。”看官是否记得:杨文广下山时,种在阳城县收下董麟、宋豹。这二员猛将由于贪食,病倒在店房。后来,多亏了丑姑娘曾凤英及时送药,才救了二将性命。从那以后,凤英便回到安徽,几经寻找,终于见到了哥哥曾杰。以姑娘的意思,本想夺回霍丘关。曾杰拦了多次,才把妹妹劝住。今天,她听说来了宋将,便甩开大脚片,拜见狄龙。狄龙心说;这姑娘是够丑的了。据她哥哥所说,估计武艺不错:“小姐,不必这样客气,快快请坐。” 凤英看了看狄太保,笑道:“少主人,你好威风呀。奴家小时候,爹妈常对我说,老狄家都是好人。不但收留了我爹,还收留了一个什么凌凌。影影绰绰的,我在王府中好像见过凌凌。长得比我多少俊点,奴家叫她姐姐,她还在王府吗?” “这……这……”狄龙的大脸有点发烧,半天答不上话来。 看官,评书讲究一条线。如果两条线一块说,非乱不可!曾家父子这条线算是交代完毕,凌凌那条线也必须说清。编书人为她费了许多笔墨,她绝不是个多余的人物。 却说凌凌七岁那年,大太保狄龙降生了。这是狄主的长子,全家人视作明珠。狄龙五岁的时候,一群老妈、仆妇侍候他,双阳公主仍不放心,又派十一岁的凌凌睡在狄龙身边,当上贴身丫鬓。这丫鬓为了感谢王妃的恩倩,对小主人侍侯的非常周到,穿衣、喂饭、洗睑、洗澡,样样亲躬。狄龙也离不开她,不见凌凌,又哭又闹。只有凌凌哄他,才百依百顺。狄龙十岁那年,被狄王爷送进五台山金阁寺学练武功,一去就是十年。回归王府时,己经足个二十岁的青年男子了。童年的友谊,使他难忘,心中还惦记着凌凌。出乎意料为是,二十七岁的凌凌,仍在府中。原来,在凌凌一二十岁的时候,双阳公主为媒,将她许配给一个七品小武官。过门五年,并没生育,小武宫一病不起,命丧黄泉。凌凌悲痛之余,找到旧主人,泪如雨下:“王妃,我哪儿也不去了,侍候您一辈子吧。” 双阳公主很同情她,暂且应承。本想过几年再替她找个合适的。狄龙回府之后,仍派她侍候大太保。凌凌像旧时一样,尽力尽心。狄龙也把凌凌视作亲人。 过了一年,兵部右侍郎金净沙为谋,将太医院院副柏登高的女儿柏秋鸿许配狄龙为妻。柏小姐善良贤惠,夫妻十分恩爱。谁料。少夫人怀孕四个月时流产了,从此病病殃殃,总不见好转。她父亲是一代名医,为女儿医病之后,连连叹息。“病体可以康复,今生今世再难生育了!” 柏秋鸿十分难过。古时候,女人不生孩子,列为“七出之条”。狄家虽然不会休妻,自己也脸上无光。为此,柏小姐屡劝夫君纳妾,狄龙却未应承。有关柏小姐的病情,狄龙连父母都没告诉,却告诉了凌凌。凌凌哭了,她既心疼少主母,又替少主人着急。古人观念是“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”。因此、凌凌到处寻找偏方,一心为少主母治病。柏小姐也知道,这个年近三十的少寡妇和自己的丈夫感情极深。丈夫把闺中秘密都告诉她了,可见二人非比寻常。不由苦笑说道:“凌凌,你不必费心了。我父亲是太医院院副,他老人家都没办法,那些民间偏方岂能管用?你要是对我好,常陪我唠唠,我也就知足了。” “夫人,您还年轻,这点小病不算什么,我想会治好的。”“谢谢你安慰我,我心里有底。”柏小姐看了看凌凌,俊脸一红。“凌凌,我想求你一件事,你能答应我吗?” “夫人言重了。我们当奴才的,全凭主人吩咐。怎么说个‘求’字呀?” “这不是件小事,还非你不可。”柏小姐关严了屋门,低声说道:“凌凌,太保爷知道我的病情之后,表面不在意,心中挺急。没有后代,他对不起父母呀。我曾多次劝他纳妾,他总未应允,这事就不必多说了。只说我们夫妻之间,自打我流产之后,已经九个月没有同房了。他是个二十三岁的青年男子,需要女人。我父亲是一代名医,阴阳平衡的道理,我也明白一点。可是,太保爷很忠厚,我在他面前,试着提过几个女人,他都摇头。唯独提到你时,他眉开眼笑。凌凌,你是个好女人,我想让你陪陪太保爷,算我求你了。也算是心疼他。你能答应我吗?” 凌凌睑红心跳:“夫人,夫人……您,您这是怎么说话呀?王府中青年美女如云,太保爷想要谁,还不是一句话吗?至于奴才,残花败柳,又比太保爷大七岁……” “他心里只爱你呀,凌凌,我跪下求你……” “夫人里”凌凌急忙同跪,“我……我十二岁侍候太保爷,岂能不疼他?唉,这种事,这种事……我应下了。若被王妃知道……” “咱们闺房中的机密,岂能传出。凌凌,我谢谢你了。今晚就按计划执行。”凌凌的睑更红了:“那,太保爷……” “不用你管,一切由我安排。天黑的时候,你先去洗浴,然后在我的床上假寐。”说到这,柏小姐一笑,又跳在凌凌耳边,用极小的声音吩咐:“你可得放出手段来呀!”“看您!”凌凌的粉颈都红了。 天色渐黑,柏小姐春风满面,陪着丈夫在餐厅吃饭,又左一杯,右一杯,将狄龙灌得半醉。狄龙纳闷:“夫人,你今天怎么这样高兴?” “太保爷,”柏小姐半娇半嗔,“我,我觉得今天精神很好。” “嗯,”狄龙看了看夫人,“气色不错,多吃,多睡,你很快就能康复。” “吃上还行,就是,就是睡不太好。被窝太冷,半夜常常冻醒。”“让丫头们添个炭盆……” “死人呀!”柏小姐含娇带媚,“今,今晚你别住外书房了,给我焐焐……” “噢?”狄龙已有七分酒意,兴奋起来。“你,你病体好了吗?” “让你去,你就去!”柏小姐说罢,扭头就走。其实,她早在厢房安置了自己的床铺。 久别胜新婚。狄龙在外书房住了九个多月,妻子招唤,使他激情满怀。来到阁房,不见一个从人。狄龙好笑,柏小姐害羞,把丫头、仆妇都打发走了。嗯,怎么不掌灯呢。嗐,柏小姐也学会揍趣了,那我就逗逗她吧。狄龙也不点灯,不说话,脱去衣裳,登上牙床。他伸手往被里一摸,不对呀!柏小姐患病以来,瘦骨嶙鳞,身边这人却体态丰盈,怎么回事?九个月没见,变胖了?不可能!想到这里,急忙跳到桌边,点明红烛。举灯到床前,撩起锦被一看,不由吃惊:“凌凌?怎么会是你……” “太,太保爷……夫人……” 狄龙二目发直,情难自禁:凌凌是个二十岁的少妇,体形极美。只见她满身肌肤如雪,一双玉乳挺秀耸拔,赤条条仰卧那里,俊美的脸上泛着红霞。嘴里说的什么,狄龙听不清了,他如同一头雄狮,扑了上去。凌凌空旷了两三年,又是三十如狼的时节,紧紧抱住心上人,详情不必细说,诸位自然明自。 次日清晨,柏小姐满面堆笑:“夫君,该得到的你己经得到了。什么时候谢媒人呀?” “嗐.”狄龙羞愧。“贤妻,这事若被尊亲知道,得了吗?” “就因为你们狄家门风太正,我才费尽周折。若是一般的官宦人家,这根本不算事。失君放心吧,我会妥善安排。”“只是,只是,你移花接木……” “我要不采用这个手段,早被你拒绝了。狄家事事严谨,我也是逼出的招法。” 诸位,男女之道,有了头回,不愁二次。狄龙和凌凌偷情数年,幸无人发觉。说怪也怪,凌凌跟那个七品小武官成亲五年,又跟狄龙同床数载,竟无身孕。谁料在三十六岁时,却怀上了孩子。这样一来,不仅她害怕,大太保夫妻也紧张起来。想瞒是瞒不住的,凌凌的肚子越来越显眼,终于被双阳公主察觉了。问明实倩,不由大怒,把狄龙骂了个狗血喷头:“你是少王爷,怎么不要脸?凌凌是个丫头,又是寡妇,还比你大七岁,你俩做出这种事来,还有半点身份吗?哼,我以为凌凌老实,原来她藏奸不露呀。想当狄家少王妃,她够格吗?我们狄家的门风,让你们败坏了!来呀,一阵乱棍,把凌凌给我轰出府门!” 粕小姐仗义执言:“婆婆,因为我不能生育,这是我的主使……”“你?好个贤惠的媳妇,帮丈大拉家奴,还有睑浒白?”柏小姐出身高贵,受不了这个气。一头碰死,命丧黄泉。 狄家出了这么大的事,闹得天翻地覆。处境最尴尬的是狄龙,左右为难。幸亏南唐造反,狄龙随军出征,总算摆脱了窘境,今日,曾凤英又当面提起凌凌,引得狄龙脸烧心跳。 书中交代:凌凌被赶出府,走投无路。几个月后,生下一个男孩。由于很难抚养,为孩子取名“狄难抚”。到后来,狄难抚出世,还引出许多故事,不在这本书中,也就不必细说了。 再说小嫂子曾杰,机敏过人。他见少主人有难言之隐,便岔开话题:“太保爷,等您吃完饭,我还有件重要事情向您禀告。”“我已经洒足饭饱了,曾壮士有话请讲。” “您听了这话,千万别急。”曾杰吞吞吐吐。“太保爷,这座黑狼山,共有十九座大寨,势力最强的是三熊寨。寨中有三位寨主,大寨主野人熊潘玉、二寨主插翅熊潘宝、三寨主黑毛熊潘珍。他们是亲兄弟,手下还有两万喽罗。昨天午后,他们把十几家寨主都召去了,言说什么十九寨组成联防会,会长是南唐殿下李治平。” “噢?”狄龙明白了,李治平在紫竹林逃走,没回淮南府,原来去了三熊寨。“曾壮士,你这座山寨也算一家吗?” “正是。十九寨中,我这磨盘山曾家寨属于最小的一家。在联席会上,李治平出面讲话,让大家扶保南唐,都算开国功臣。当时,迫于三熊寨的势力,谁也没敢反对。李治平命人竖起一杆大旗,旗上有‘联防会’三个大字。他还说,今日聚义,要用宋将的人头祭旗。于是,从后寨推出一员宋将,旗前斩首……” “啊?死者真是宋将吗?”“这……我经过询问,死者乃,乃是您家二太保狄虎!”“什么了”狄龙跳起,“你说什么?” “李治平告诉大伙,三熊寨劫了粮车,生擒狄虎,用他的人头祭旗了!”“哎呀!”狄龙大恸。“二弟,这都是愚兄的罪过!”“祭旗之后,各回各寨。我怕引人注目,所以在天黑之后,想去淮南府送信。不料在七星松巧逢少主人,才将您领上磨盘山!” 狄龙泪如泉涌:“曾壮士,你这山上有多少人马?”“一千五百人。”“好,立刻点齐,随我攻打三熊寨。”“是。” 这时,天色微明了。狄太保顶盔贯甲,一马当先,既为二弟报仇,又要夺回军粮。哪怕龙潭虎穴,也要踏平。小连子曾杰是步将,前头领路,丑女曾凤英跨马提刀,督押后阵。天近辰时,来到三熊寨。狄太保抬头一看,惊咤万状:“哎呀,天灭我也!” 第十五回 平西王三贬陈州郡 浑天侯初临淮南府 众人观望,但只见:天干物燥,赤焰千条。风助火势,火借风威。忽拉拉金蛇狂舞,乒乓乓火球乱撞。浓烟滚滚遮天日,狂风猎猎如牛吼。好一派大火,将三熊寨烧得通红! 狄太保惨叫一声,紧握铁过梁。“噗”,一口鲜血,染红征袍! 曾杰大惊:“太保爷,太保爷,您这是怎么的了?”“李治平放火烧山,回归南唐去了!”“这……不一定吧?” “你仔细闻闻,空气中充满了硫磺味。这就证明他们有意纵火,兵马、缕罗、军粮、物资,不去南唐,又去何处?” “待我去看看。”曾杰轻功灵巧,踩着没火的地方转了一圈。果然,一具焦尸都不见,三熊寨乃是一片空白!下一步怎么办?曾杰再三规劝,将狄龙让回磨盘日!。又嘱咐妹妹曾凤英照料狄龙,以免他自杀。自己甩开飞毛腿,奔往淮南府送信。 再说杨文广。屈指算来,狄龙征粮己去了二十天,估计他一两天内即可返还。届时,兵马缓过疲劳,粮草充足,一鼓作气,再下南唐几城。 “报”,城门官跑进帅虎堂。“启禀元帅,城外来了一位瘦小的武士,言说有要事求见。”“噢?传他大堂回话。” “是。”城门官去不多时,又回来了。“元帅,那位武士说了,他替咱们白白效力,没人迎接,连个‘请’字都不说,人家不来了。下差好说歹说,他才留下……” “这……都怪本帅疏忽。你去转告庞监军,让他代替本帅迎请客人。” 庞悦一见曾杰,觉得可笑:“我说小孩,你架子可不小,还得本监军亲自迎接。” “你才小孩呢!”曾杰恭敬狄龙,因为父亲是狄家的奴仆。对于别人,他可不在乎。“我说你叫螃蟹……”“大胆!本监军庞悦。” “差不多。你还别跟我端架子。实话告诉你,狄太保要死要活,粮车全丢了。我本想详细报告杨元帅。你管我叫小孩,信不着我,得,我不进城了,改日再见。” “回来,请回来,您请回来!”庞悦心说,这么重要的军情,如果耽误了,谁敢负责。“小……兄弟,请随我来。”庞悦将曾杰领到帅虎堂。其实,曾杰故弄么虚,岂能真走?他见到杨文广,把详细经过一五一十讲述清楚。 文广大惊。第一,狄虎遇难;第二,狄龙吐血.第二,军粮丢失,军心必乱。这三条都是天大的事情。怎么办?快请寇军师,共同商议对策。 寇成听罢这些事,也很吃惊:“元帅,如今首项任务,快派朱先锋官把狄太保接回来。他是个实心人,已经上过吊,又吐过血。万一想不开,自杀自残,那就更糟了!” “对,对。”元帅下令,让朱朗跟随曾杰,火速按回狄太保。 狄龙回到淮南府,已经不成样子了。大脸蜡黄,不见半点血色。眼睛却是通红,胡子多老长。紧走几步,双膝跪倒:“元帅,犯官狄龙罪该万死!” 文广、寇成、庞悦三巨头同时搀扶:“狄太保,胜败乃兵家常事。军粮丢了,再找回来。算不得什么,且往远处想啊。” 狄龙泪洒前胸。他明白.三位上级这是安慰自己呢。若论军法,即便找回军粮,自己最轻得记两次大过,还得挨四十军棍。重一重就得押入牢房或者充军。虽无死罪,活罪绝不能饶。三位上级听说自己又上吊,又吐血,这是同情自己。同情不能代替军法,军法不鲜明,便失去战斗力。这个道理,白己应该懂得。他把双臂往后一反:“庞监军,请你按军法从事吧。” 庞悦看了看元帅:“狄太保,你先回营养病,军法之事,慢慢再说。”朱朗搀着狄龙,走出帅虎堂。 寇成长叹:“唉,狄太保的罪过是不能免的。若强大的敌人阻却军粮,狄太保无力保护,我们还能替他圆全。结果呢?山贼设计,将他引开。他为了自己的名声,致使军粮丢失,这种情节就严重了。元帅,监军,咱们如实上报吗?” 庞悦心里惦记着狄凤,有意替狄龙开脱:“大太保很可怜,就不必上报,记大过一次算了吧。” 文广摇头:“六百万斤军粮,非同小可。寇军师,你立即去写奏折,上报天子!”“这……是。” 三巨头都很痛心,又得公事公办。 先说监军庞悦,回到自己的住处,取出功过簿,很难落笔。这时,他的助理狄凤来了,杏眼哭得通红,“庞悦呀,”姑娘在众人面前称他“监军”,俩人独处时,直呼其名。“唉,我二哥被人杀了,你得保我大哥呀。他若有个好歹,我也就不活了!” “凤,”庞悦叫得亲切。起初,狄凤不理他。最近这些天,已经默认了。“咱大哥的事,我当然尽力而为。不过,六百万斤军粮,非同小可呀!就连杨元帅也保不住他,必须上秦皇帝。至于功过簿,我可以轻描淡写。给皇上的奏拆,归小寇负责。一字千钧,差别很大。依我之见,你去求求金花,让她找小寇说情,奏折尽量写轻点。只要皇上不过问,交给我们三人处理,这事就好办多了。” “我谢谢你给我出主意。庞悦,你们三巨头碰面时,你别忘了说好话呀。” “放心吧,凤。即便不冲你,我也要尽力保护咱大哥。他是个好人呀。” “咱……大哥……”狄凤苦笑地摇了摇头,回归自己的住房。 说完庞悦,再说寇成。他铺纸提笔,瞑思苦想。这份奏折太难写了。正在这时,他的助理杨金花推门而入,“寇成,”金花和狄凤一样,公开场面称“军师”,背地直接叫名字。“狄太保丢粮灼事,非得报告皇上不可吗?” “小花,”寇成叫得更亲切,把“金花”改成“小花, 起初,姑娘听得脸红心跳,现在觉得挺舒服,如果再称“金花”,她还不满呢!“不报告皇上绝对不行,这事太大了。” “奏折归你写,能不能写轻点呀?一字千钧,全看你了!”“嘿,狄凤派你来的吧了?”“你会算卦?” “那‘一字千钩’四个字,肯定是庞悦说的。你们当武将的,很少用这种词语。”“小瞧人,就你们进士有学向呀?” “狄凤先找了庞悦,庞悦给她出主意,求你来找我。嘿嘿,我的小花呀,你真愿跑腿!”“谁是你的……小花了”姑娘小嘴一撅,“军师大人,我跟狄凤打了保票,你肯不肯帮忙吧?” “哈哈,全说露了。你要叫我‘军师大人,咱就公事公办……”“寇成,寇成,死寇成,坏寇成……”姑娘忍俊不住,笑了起来。 寇成轻轻摇头,小声嘟嚷:“沙场女将军,也会这般娇媚……” 金花偏偏听得清楚:“你以为女将军应该什么样?”“这……似乎都像铁扇公主……” “哼,我要走铁扇公主,你不成了牛魔王?”姑娘一言出口,才觉得不当。那小脸“唰”地就红了。扭头往外就走,临走时还甩了句硬词:“你要是不帮忙,别想当毕魔王! 寇成哈哈大笑。自言自语:“傻丫头,即便你不来求情,我也得尽力替狄龙开脱呀!”主意拿定,来到庞悦的住处,两位大才子字字推敲,句句斟酌,费了一夜的工夫,才写出这份奏折。奏折很有学问,既把事情说清了,又把狄龙摘清了。什么内容?可惜,编书人既查遍《宋史》 ,也没找到原件。只好由看官领会去吧。 次日清晨,他俩把奏折交给了元帅。文广看罢,连连称赞。加盖了元帅金印。为了显得郑重,寇成、庞悦又加盖了两封玉印。三巨头联名上奏,分量不轻。文广又派董麟、宋豹为信使,乘快马赶往京都。并再三嘱托:“你们把奏折先交给开封府包相爷,一切听从相爷安排。” “是。”二将牢牢记住,起身告辞。“等会儿。”寇成一摆手,“既然投文开封府,我再给我老师写封私人信,清他从中关照。” “对,对,”庞悦赞称。“我也给我老爹写封信,让他也说说好话。文广大悦:“承相、太师乃文武两位班头,他们若能出面,狄太保无忧了!” 寇成没说话,心中暗道:小庞那封信,不如不写。可是元帅赞成,我不好阻拦呀!三位巨头,为保护狄太保,仁至义尽! 单说董麟、宋豹,他们把一份奏折、两封书信背在身上,日夜兼程,来到汴梁。先到太师府,把庞悦的信件交给了门差,又到开封府,直接拜见包丞相。包丞礼看了寇成的信件,沉思良久:“二位小将,途中辛苦,你们随王朝、马汉先休息去吧。” “回禀相爷,我们不累。离开淮南府的时候,狄小姐吩咐我们,抽空去见见狄王爷。把大太保、二太保的事,先跟狄王爷说说,省得他老人家在皇上跟前突然慌乱……” “这……”包公摇了摇头,“你们不必去了,如今,狄王爷已经不在京都。”“是。”董、宋二将不敢再问。 二将不敢问,看官必定要问:狄王爷不在京都,到哪里去了?花开两朵,各表一枝。 且说西夏王李元昊当年造反,被狄青平灭。他不仅交递了降书顺表,并且把妹妹双阳公主木贞贞许配了狄青。这件往事,眨狠过去三十年。如今,李元昊年过花甲,一病身亡。他的儿子李凉祚即位,号称“昭英皇帝”。这位新君年纪轻轻,性情狂傲。根据常规:西夏是大宋的属国,他应该先发一份折本,请大宋皇帝赏赐封浩,再发一份哀本,请大宋皇帝派员参加父亲的葬仪。只有这样,才附合做属国的规矩。可是李谅祚没有这样做,不等上国封语,便擅自称帝。哀本倒是发来了,指名道姓要求姑姑双阳公主回国治丧。对于这种举动,仁宗皇帝十分不满。心中暗骂:在你西夏眼中,还有天朝吗?若按公理,就该治罪。怎奈南唐叛乱,抽不出兵力讨伐西夏,只得罢了。皇上本来一肚子是气呢,平西王狄青偏偏添乱:“万岁,臣妻木贞贞接到她侄儿李谅柞的家书,请她回国为抱兄治丧。特来察明万岁……” “噢?”皇上可没给好脸,“狄王爷,李元昊死了,派谁去吊丧,肤说了算呢,还是你说了算呢?” 狄青一愣,因为皇上这话太难听了。若是一般的大臣,会立刻紧张,他却不然。第一,南清宫老娘娘狄王后是他姑母;第二,当年平西时,自己曾立过十大汗马的功劳;第三,如今,两个儿于一个女儿都在征南,为国效力。依仗这三条,狄王爷不管不顾:“万岁,派使臣吊丧,当然是您说了算。亲妹妹参加亲哥哥的丧仪,还,还应该我家说了算。”群臣紧张:狄王爷肌够“肥”的! 仁宗恼怒.“朕只知国法,不懂家规。李元昊病故,凡我大宋臣民,不准一人参加吊丧!”皇上把话说绝了,狄王爷把事也做绝了。他竟敢违背圣旨,同意双阳公主木贞贞带着侍妾西兰花暗赴兴庆府,参加李元昊的葬礼! 抗旨不遵,这还得了?若涣第二个人,准得斩首。对于平西工,皇上终究客气。削去王爵,改任武国公。从名义上看,公与王只差一等。实际土,公爵与王爵相距远多了! 狄青削爵之后,闷闷不乐,称病在家,不再上朝。看看身边,妻妾去了西夏,儿女攻打南唐,一个亲人邦没有了。唉,人生不过如此,又何必争名夺利?他虽然这么想,遇到事情,又控制不住自己。这天,他接到女儿的一封信,看罢这封家书,又怒从心头起! 原来,大宋征南军攻下淮南府之后,狄龙去催粮,其余的人等休兵一个月。乘此机会,寇军卿、庭监军联石给皇帝写了份奏折。奏折词句恳切,把吴金定小姐的品德、武艺、功劳都说将拮清楚楚,并请求万岁批准,让吴小姐嫁给杨元帅。在传送奏折的同时,杨金花也给佘太君、柴都主、穆柱英写了封家书,请求长亲同意这门婚事。狄凤跟着凑热闹,她给老爹写信,让老爹再当一回媒人。谁料狄公爷拍案大怒:哼,当年,我把吕蒙正老大人的孙女介绍给杨文广,被杨家一口回绝。如今,杨文广竟招叛女为妻,这就证明,我介绍的女孩都不如个叛女,让我这老脸丢尽了!更可恨自己的女儿,还让我再当媒人,我不但不能当,还得参杨文广一本! 可叹狄青,由于心情不好,看谁都不顺眼。跟老杨家交情那么厚,他竟然参起了杨文广。谁料,仁宗皇帝看狄青更不顺眼,一拍龙案:“狄公爷,有关文广的婚事.朕已接到奏折了。你打了半辈子仗,懂不懂军法呀?那位吴小姐献关起义,功比天大。她和文广是段美姻缘,怎么变成临阵收妻,罪该万死呢?你再想一想,我朝元帅收南唐起义女将为妻,这将震动南唐,瓦解敌人军心。即便打上一百仗,都不会有这种效果。哼,肤赞赞同这段婚事,你又跟朕作对,真是老糊涂了。你再当公爵,会误大事。从今日起,改称‘逍遥侯’。回家‘逍遥,去吧! 群臣一听,得,王降公,公降侯。还是个“逍遥侯”,等于回家养老,不淮参预朝政了。 狄青在精神上彻底垮台!人走倒霉运,谁也救不了。 这几天,京都汴梁阴云密布,一连数日大雨以瓢泼。狄侯爷心中烦闷:好大雨。万一引起洪水,我身边没有一个亲人,又是失宠者,谁会管我?也罢,乘着洪水还没到,我先躲避起来吧。京都地势,最高的是大相国寺。他便带着几个从人、一些细软,来到大相国寺躲避洪水。说起来也是该着,大相国寺俗称“皇寺”,想当于皇上的家庙。仁宗皇帝也害怕洪水淹京都,所以带着亲信大臣到寺中祈祷,请佛爷保佑,天气早点放晴。偏巧在这里又碰上了狄青。仁宗的脸色,比老天更阴:“哼,狄青,皇室家庙,是你随使住的吗?身为大臣,即便洪水来了,也该先顾百姓,后顾自己。你倒好呀,先选好了高台阶,还带着细软,真有长期打算。既然你害怕洪水,就躲远点吧。从现在开始,改任陈州伯,到陈州避雨去吧!”前后两个月,狄青连贬三级! 凡是历史评书,多少都有点依据。北宋名臣狄青,后半生很不得志。确实因为在大相国寺避雨,被仁宗贬到陈州。由于皇上看不上他,一些大臣也说他坏话。渐渐地,民间百姓把狄青视为“奸臣”。直到元朝期间,|奇+_+书*_*网|中枢左承相脱脱任都总裁,欧阳玄任主笔订修《宋史》时,才对狄青做出了公正的评价。 一大段“外插花”交代完毕,绝非闲笔,为的是给后文书做好铺塾。 话归前言。再说包公看了寇成的书信,心中明白,他们想保狄龙。唉,若是两个月前,或许能保住。如今,皇上三贬狄青,狄家人失势,狄龙难保呀。只有在金銮宝殿见机行事了。谁知,次日早朝,未等包公说话,太师庞文先奏一本:“万岁,昨天,老臣接到边报,言说征南军的六百万斤军粮都被狄龙丢失了。这可是山东、河南两省费尽周折才征集的军粮,再想征集,万不可能了。除此之外,老臣还得到一份密报,言说狄龙与南唐勾结,故意送去军粮。这份密报不知真假,还得调查。对狄龙如何处置,请万岁定夺。” 庞文够狠的,这儿句话能置狄龙死地! 原来,狄龙棍扫李济平,打死南唐太子,只恨得反王李青咬牙切齿。他派人给庞文送来一封密信,信中声称:你若能铲除狄龙,替我的太子报仇,我追加黄金一千两。若不能削除狄龙,我把你受贿的事就告诉大宋皇帝。能不能替我的太子报仇,全看你了!庞文见到这封信,又喜又怕又为难。喜的是能得黄金千两,怕的是对方告密,难的是狄龙不好铲除。昨天,董麟、宋豹把庞悦的家信交到太师府,庞文看罢,心中大怒:小兔息子,你怎么跟杨家、寇家、狄家搅到一块去了!可是又一想,狄龙丢粮,这不正是铲除他的好机会吗?为此,今日早期、先奏一本,本中暗藏杀机! 包公一惊,赶紧上跪。皇上若传斩旨,一切都晚了:“万岁,臣也接到征南军打来的奏拆,请万岁御览。” 内侍将奏折呈上龙案。仁宗看罢,双眉紧锁。虽说奏折写得精巧,丢粮六百万斤,终是实事:“哼,此等大案,不论什么原因,罪过难免。庞太师,你派几员武将,把狄龙押入京都,朕要亲自审问。” “遵旨。”庞文大喜:只要把狄龙交给我,他就没个好了! 包公轻轻摇头。皇上虽然没下斩旨,狄龙的命运不会很好呀。 庞文来了个“兵贵神速”,立刻派出四名心腹:赵天、钱地、孙玄、李黄,四位都是游击,又都是心黑手狠。他们带着一百兵,来到淮南府。一个个趾高气扬,宣读圣旨,将大太保狄龙打入囚车。狄凤哭成泪人,金花、金定也陪着哭。杨元帅、寇军师、庞监军也束手无策。圣旨大如天,谁敢不遵。他们只抱着一线希望,狄龙判个活罪,也就满足了。 却说四位游击,押着囚车回归京都。他们按照庞文的份咐,一路上虐待狄龙。减食、减水,鞭子抽,不让睡。太惨了,太惨了。编书人心疼大太保,不忍详细描述。这天来到京都中牟县,大太保狄龙吐出最后一口气,在囚车之中丧命身亡!享年三十三岁。 可怜,可叹,大数到,难相让,自古英雄轮流丧。战死沙场留美名,困亡囚车空悲壮!一条顶天立地的豪杰,说完就完了! 太师庞文又上折本,宜说狄太保原先就吐过血,在淮南府时,杨元帅没给及时治疗。如此,经不起旅途颠簸,死在中牟县。皇上对于一个罪臣,也就不迫究死因了。传下恩旨,以四品武官的仪式安葬。这段公案就算完结,满朝大臣,连同包公在内,对这种处理方式都未提异议,其实,这里边有个大漏洞。那句“杨元帅没给及时治疗”,似乎成了狄龙的直接死因。到后来,狄家与杨家结仇,又引旧一场盛战,尽在下部书中。 军粮丢失,南唐未灭。这场大仗既然还得打下去,就得重新运送军粮。再向各省筹集,来不及了。仁宗只得动用储备粮。储备粮是国家的命脉,除了极特殊需要,是不能动用的。为此,皇帝选派押粮官,十分慎重。若再丢失,后果不堪设想。派谁合适呢?有了:“来呀,速去天波府,传浑天侯穆桂英金殿见驾!” 穆桂英已经年过四旬,除了领“侯爵”的俸禄,很少过问朝政。今日,皇帝传她上殿,又任命她为押粮官,使她深感意外:“万岁,押运国家储备粮,责任重大。臣渐渐年老……” “浑天侯,正因为责任重大,派别人押粮,联还不放心呢。文广挂帅,屡立战功。朕派你去,有三项任务。第一,当然是把军粮交付征南军。第二,朕命你挂上钦差衔,对前方诸将封赏嘉奖。第三嘛,哈哈,你既称年老,也该当婆婆了。南唐起义女将吴金定和你儿子杨文广很是般配。你以钦差和婆婆的双层身份,为他们主婚。联再钦踢一道贺旨……” “不敢当。万岁,南唐未灭,不能急于成亲呀。”穆桂英心想。那吴金定究竟如何?金花来过信,把吴小姐捧上了天。不过,我还得亲自看看,才能落实呢。皇上若下贺旨,不管愿不愿意,都得照办。我得把贺旨挡住。“万岁,您那贺旨重有万钧……” @奇@“不用客气了。暂不拜堂,朕就下道定亲贺旨吧。”皇上也怪,人家推托,他还上赶着写。在别人眼里,这可是天大的殊荣! @书@穆桂英回到天波府,把皇上的意思告诉了佘太君、柴郡主。两位老人对其他的事都不关心,只关心吴金定。柴郡主笑道:“当年,我嫁给你公公时,是八贤王主婚。现在倒好,皇上下旨了,文广比你公公还荣耀。据金花来信说,那位吴小姐只用三招就把她抓住了,看来武功挺好。要说模样呢……” @网@“婆母大人,”桂英也笑道,“金花信上说,比她还俊一百倍。那丫头虽是夸张,估计吴小姐不会太丑。”佘太君将近百岁,重孙子要娶媳妇,她自然高兴:“什么丑呀俊的,皇上传旨了,丑俊都得要。如果真是太丑,将来再给文广说个俊的……” 杨排风最爱拿老太太逗趣:“老祖宗,照您这么说,媳妇太丑,就再找俊的,那要是媳妇太俊,就再找个丑的呗?”佘太君依老卖老:“对,”她用手指了指柴郡主,“我那八个儿媳妇,属她最俊,年轻的时候够个美人灯!怎么样?老六还娶了个大刀王怀女。一俊一丑,也过了一辈子!” 柴郡主笑得弯了腰:“老祖宗,您别拿我们开心了。都多少年的事啦,您记性可挺好!”全家欢笑,充满天伦之乐。 过了三天,六百万斤储备粮全部装车。浑天侯穆桂英辞别圣上和全家,押赴军粮,奔往报南府。一路平安无事,顺利抵达。杨文广率领各家首领迎出城外:“母亲,您怎么亲自来了。一路辛苦,请人关中。” 众星捧月,来到帅虎堂。穆桂英公事公办:“文广,你是征南大元帅,六百万斤军粮,请你验收吧。” “这……是。”杨文广对狄龙之死,早已听说了?心中万分难过。如今验收军粮,若有狄太保,自己完全放心。可惜,狄太保不在了,只得委派孟勇、焦宝二人临时照管粮库。小孟、小焦都是好人,论办事能力,比狄太保差远了。为此,只得传令:“崔大人,您是个文官,本该留在中军帐出谋划策。怎奈我手下缺人,只好委屈您一趟,请您带领焦、孟二将验收军粮。体力的事由他们去做,您只管指挥就行了……” “杨元帅,您怎么总拿我当外人?”原淮南知府崔九成满面带笑。“不瞒您说,下官学过韩信的丈量法,不用斗,不用秤,只要用绳子一量,百斤粮食误差半两,绝不会错。穆侯爵,下官失培了。”说罢,转身而去。 文广把崔知府的出身、资历告诉了母亲,然后笑道:“文人就是不得了,用绳子也能称准斤两。他若真有这种本事,我就向皇帝保举他为新任抑粮官。再让孟、焦二将当他的助理,我也就……”话没说完,坐在他身边的寇成用脚踢了他一下。文广醒悟,看了看狄凤,姑娘眼睛发红。明白了:刚才那翻话,有“喜新忘旧”的嫌疑。嗐,都怪自己想得不周,身为大元帅,每句话都有分量啊!幸亏寇成提醒,赶紧转换话题,“母亲,我把军中诸将向您老人家介绍一下吧。狄凤,你过来,就称呼伯母吧。” “伯母……”狄凤这眼泪唰唰地往下流。她心里明白,不论从哪方面,第一个也轮不上介绍白己。元帅这么做,是给刚才那番话找平衡呢。越是这样,自己心里越难过,“您,您路上累不累呀……” 穆桂英心里更难过:丫头,你只知道两个哥哥死了,还不知嫡母木贞贞、生母西兰花都去了西夏,父亲狄青三次遭贬,流落陈州。这些事不能告诉她,这孩子好可怜,“凤儿,听说你和金花天天在一起,你们打不打架呀?” “不打,不打。我们就像亲姐俩。”“好呀,那我就有两个闺女了。” 金花在妈妈面前撒娇:“小凤,老人家管你叫闺女,你怎么不喊妈?叫呀,快叫呀!”“这……妈!” “哎哟,我可不敢当。”穆桂英心说,要搁先前,人家是王女,我绝不能收干闺女。如今,老狄家破落了,我就收下她吧。“女儿,快起来吧,见面礼以后再补。”庞悦心说:得,多了个干丈母娘! 其余诸将,文广一一介绍完毕。穆桂英问道:“听说有位吴小姐,我怎么不见?” “妈,”金花一笑,“人家规矩太多,说什么没有职务,不便见钦差。得了,我去请她!” 第十六回 三进士错断一命案 二尼姑巧练五毒针 却说杨金花连说带笑,把吴金定拉进帅虎堂。穆桂英上一眼、下一眼、左一眼、右一眼,把姑娘看了老半天。为什么看得这么细呀?老婆婆相儿媳妇,能不细吗!尽管看得这么细,却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。人家那模徉、那身条、那气质、那风度,百分之百够得上杨门女将!穆桂英笑了:“吴小姐,不,金定啊,过来,过来。”说着,抓住金定的双手,越看越爱。“听说你只用了三招,就把我们金花走马活擒了。好,好呀,那丫头让我宠坏了,先给她点下马威,往后她就不敢欺侮你了。” 金花大喜。母亲话外有话,似乎承认了这门亲事。她赶紧凑趣:“妈,您偏向吴小姐,我不依!就冲您这番话,吴小姐进了咱们家门,我天天欺侮她!” 庞悦看了寇成一眼,笑道:“嘿嘿,吴小姐进了杨家门,杨小姐不定进了谁家门呢。”金花一跺脚:“你,你少跟着掺和!” 吴金定的小脸操得像一团火:“穆侯爵,都怪我不知深浅,两军阵前,冒犯了金花。现在向您请罪……” “不,不。金定啊,你献关起义,功劳很大。我离开京都的时候,万岁爷给了三道圣旨。第一是押运军粮,第二是搞赏三军,第三嘛,哈哈,与你有关呀。来!摆设香案,杨文广,吴会定听旨! 众人惊疑,皇上若给元帅下旨,那是正常的。怎么又把吴小姐捎上了?寇成、庞悦最聪明,立刻猜出了八九。他俩替文广高兴,便亲自动手,摆上香案。文广急忙阻拦:“嗐,这些杂务交中军办理,何必有劳二位……” “咱哥们儿的私事,理该效劳。”“错了,错了。圣旨怎么会是私事?”“过一会儿你就明白了。” 穆桂英想笑又不能笑。心中暗道:这两位才子心眼真多,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们: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钦命浑天侯穆桂英主持杨文广、吴金定订婚大礼。朕加祝贺,并封吴金定任元帅助理。钦此!” 吴金定“哎哟”了一声:“皇上真好好”众人笑得东倒西歪!吴金定羞得无地自容! 金花解围:“我嫂子说得是心里话,你们少在这捡笑。皇上的贺旨,你们还得不着呢!”众人笑得更厉害一了。 穆桂英摆了摆手:“各位将军,皇上的贺旨是我杨家的荣耀,也是征南军的荣耀。如今大敌当前,还得先公后私。依我之见,今晚为文广、金定举办一个简单的订婚仪式,明日辰时按圣旨稿赏三军。待崔大人验收了军粮,我们还得尽快南征。早日平息叛乱,报效皇恩。” 知府崔九成连连点头:“请穆侯爵放心,明天下午,军粮会验收完毕。”“崔大人辛苦了。” 当晚,订婚仪式虽说简朴,却十分喜庆。先锋官朱朗责任心很强,道喜之后,主动请命巡城去了。穆桂英既是钦差,又是尊长,理所当然地坐在中间。她的左侧是文广、寇成、庞悦三位重臣;右侧是金定、金花、狄凤三位助理。其余的中下级官员各就各位,或谈笑,或饮酒,直到二更天,才渐渐散去。文广等人陪同母亲回到寝室,穆桂英摆了摆手:“文广留下,其余的人都休息去吧。” “母亲大人,”文广送走诸人,”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?” “唉,”穆桂英叹了口气,把狄王爷连遭三贬、双阳公主和西兰花回归西夏的事告诉了儿子。“文广啊,狄凤姑娘很可怜,两个哥哥都死了,父亲遭贬,母亲西归,所以我才收她当了千女儿。你是元帅,又是她义兄,狄王爷一时糊涂,虽说参了你一本,你对狄凤还得多加关照。” “是。”文广应承。“明天我嘱托庞悦,让他对狄风高看一眼。”“是呀,一个监军,一个助理……” 文广笑道:“不光是上下级,他们之间似乎有了感情。” “真的吗?听说庞悦和他爹庞文不一样。这个年轻人很有才干,你要往好处领他。国家能多个忠良,少个奸臣岂不更好。” “儿子记住了。还有,还有……儿子正想禀告母亲,金花和寇成以乎也有了感情……” “噢?”穆社英笑了。“你太祖母、祖母都说过,咱家娶进来的媳妇必须是武将,嫁出去的姑娘最好找个文官,也算是改换门庭。老寇家和咱杨家几辈子交情了。寇成是大丞相之孙,当代青年才子,名声也不小。金花若能嫁他,我看倒很合适。唉,别像你八姑奶、九姑奶,老在家里,让人多操心呀。” “母亲既然同意,我告诉寇成吗了”“这……不忙,平灭南店后,再跟你曾祖母、祖母说说。谅她们不会反对。”娘俩唠到半夜,才各自休息。 次日,穆桂英劳军,崔知府验粮都不必细说。事务完毕,杨元帅传令:“三日之后,大军南征。” 且说崔九成,原任淮南府四品黄堂。由于丢了城池,他算“自动离职”。如今,淮南又被大宋收复,他是否官复原职?皇上的圣旨却只字未提。文广对寇成、庞悦说道:“狄太保已死,押粮官重任千钧。我想察明皇上,请崔大人担当此职。他是文官,再让焦、孟二将辅佐,不知你俩意下如何?” “元帅言之有理。”二人赞同。“我们是同科进士,那小崔又是传胪,因为说话结巴,才困在帘外。元帅若能委以重任,他就有了出头之日。我二人替他致谢。” “行了,行了。”文广一摆手,“你们三位是同年,这当然重要。可以齐心协力了。更重要的是他本人有才干。你们再去问问他,可愿当这押粮官?” “那还几问吗?”俩人明白,一旦胜利还朝,押粮官最低也能封个正二品! 崔九成闻讯,十分感激。他谢过元帅,又道:“南唐败走之后淮南府的许多公差、衙役都回来了,他们天天找我,让我安排差事。我想回府衙去一趟,交代他们几句话,再留封书信,把他们介绍给下任新知府……” “去吧。”杨元帅最体贴下级。“公差们没有投靠南唐,这就很可贵了。寇军师,庞监军,你们陪着崔大人辛苦一趟,对公差们多加勉励。” “是。”三人离开帅虎堂,来到知府衙。公差们一见本官回来了,十分高兴。又见来了两位“高干”,就要欢呼。这个拎水桶,那个抢扫帚,急忙打扫公堂。庞悦笑道:“崔兄,你看看,黄铺半年了,今日开市大吉!” 有卖的就有买的。公堂刚刚扫净,外面传来喊声:“大人,冤枉啊——”“得,”寇成摇头,“快走!” 崔知府笑道:“走什么?今天正好闲着,咱们三个进士共断冤案。来呀,把喊冤人带上堂来。”公差遵命,带上喊冤人,这人三十多岁,头戴红缨帽,身穿青布衣:“参见大人。小的王顺,城东天光里里长。我管的地面出了人命案,特来报告,请大人明察。”“噢,死者是谁?” “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,姓罗。丈夫是卖白布的,成年在外不回家。今天一早,邻居发现罗女人被杀了。人命关天,小的不敢隐瞒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崔知府下令:“打道天光里。”寇成、庞悦一合计,跟着看热闹吧。 罗家是个小四合院,女人死在北屋。经过验尸,头部被刀砍伤,身上一丝不挂。三进士一致认为:这是好杀案。“大人,”公差禀报,“屋门口有把刀,请大人过目。” “拿来。”三进士一看,这是把宰猪用的屠刀。刀尖长,刀面窄,血迹斑斑。庞悦笑道:“崔兄,你看这把刀,刀刃上有两个解口。若破杀人案,必应在这两个豁口上。”“如此说来,庞兄定有高见?” “只是个想法,行与不行,还得你这个知府作主。”庞悦将二位同年拉到僻静处,放低声音,说出了自己的打算。“妙绝!”寇成首先赞同。 “好主张!”崔九成连连点头。“来呀,立即掩埋尸体。赵班头,钱班头,你俩分头行动,把全城的屠户都传到公堂。并且告诉他们,一律要带上屠刀。” “是。”二班头奉命而去。时近中午,屠户们都来了:“参见大人。” 崔知府数了数,一共四十三位:“各位,征南军大元帅杨文广即将启程,明天午后举行告别宴会,要杀肥猪二百口。这虽然是官差,劳金照付,你们乐意干吗?” “大人,不给劳金,我们也该效力。”“好吧,你们把刀放这,回去吃午饭。天到申时准时集合,我领你们去军营。” “是。”屠户们把各自的屠刀放在大堂,纷纷散去。 崔知府告诉差人,用那把带豁口的屠刀换下一把普通屠刀。更换完毕,领着寇、宠只位后宅饮酒去了。天到中时,屠户们重新聚齐,等候出发。谁料崔知府一摇头:“对不起各位,杨元帅主张勤俭,不杀猪了。你们把刀子收回去吧。千万别拿错了。” “哪能呢。自已的家什都认识。”屠户们说着,各自捡刀。唯有王三麻子大声喊叫:“郑飞,你把自个的刀扔这了,把我的刀拿走了吧?” “放屁!”屠户郑飞脸色大变。举起手中刀,“你看,你看,这是你的吗?” “那,那……”王麻子不解,“我的刀上哪去了呢?崔知府一笑:“王屠户,你再仔细看看。” “不用看,这刀不是我的,是郑飞的。头几天我还问过他,屠刀出了豁口怎么干活……” 几个好事的屠户也随着点头:“没错,是郑飞的。郑飞,你糊涂啦?怎么连自个的刀都不认识了?” 崔知府一拍桌案:“来呀,把王屠户的刀子还给他,把郑飞拿下!” “冤枉!”郑飞急忙跪倒。“大人,罗家女子不是我杀的……” “嘿嘿,不打自招。”三进上哈哈大笑。“是你杀的也罢,不是你杀的也罢。反正你的屠刀落在罗家。来呀,先把他押起来,新知府到任之后,再详细审问。”说罢,三人谈笑风生,回归帅虎堂。 其实,三位进士错了。郑飞确实不是凶手! 且说四十年前,武林中有个怪人,名叫夏侯庚午,外号人称“混天魔”。他确实够个魔王,看谁都不顺眼。这人用五种毒草,煨出一百颗大钢针,取名“五毒针”。只要打在人身上,见血封喉,三天必死!他用五毒针打死过九十八人。武林豪杰们动怒了,各派联合,将他治死! 夏侯庚午有两个徒弟,一男一女。男徒弟罗北岳,女徒弟姚西水。师兄师妹关系不太好,因为罗北岳太奸诈,姚西水太狠毒,二人相互瞧不起。如今师父死了,治丧完毕,都惦记剩下的那两颗五毒针。因为那是“重武器”,只要掌握在手,既可害人,又可防身。 这天,罗北岳失踪了。师父的房间被翻得零乱,东西物品扔了满地。姚西水咬牙切齿,心如明镜:师兄找到了那两颗五毒针,肯定连夜潜逃! 单说罗北岳,逃到淮南府,安下身来。他的武艺不高,虽说偷来两颗五毒针,却不敢胡乱使用。怕和师父落一个下场。过了几年,娶妻胡氏,又生了个女儿,名叫罗春。罗春十九岁时,父母双亡。她家本来不富。为了治丧,又闹饥荒。无奈,只得招了一个卖布的老客入赘为婿。那老客姓白,比罗春年长二十一岁。老夫少妻,还算凑和过日子。 眨眼十余年,罗春三十二岁了。这妇人性情淫荡,夜夜离不开男人。怎奈白老客年过半百,力不从心。为了生活,他还得四处奔波,贩卖布匹,一年倒有十个月不在家中。罗春难忍孤单,丈夫不在家时,她便时常勾引野汉子。那些野汉子也知道她水性杨花,跟她来往,不过是逢场做戏而己。 唯有一个男人对她真心,那就是屠户郑飞二郑飞这人心眼挺实,宁可自己不穿不吃,也处处照顾罗春。这天,他给李大户杀猪之后,拎着一套下水又到罗家:“春呀,这两天你气色不好,把这挂下水煮了,补补身子。” “我说杀猪的,你对奴家一百个够头,总惦记着奴家。咱俩啥时候能做长久夫妻呀?” “这……不容易。有白老客活着,咱俩只能是野鸳鸯。”“他要是死了呢?”“这……也不容易。别看他五十多岁了,整年在各地跑,体格炼出来了。十年八年也死不了。”“要想让他死还不容易吗?” “什么?”郑飞色胆大,杀人胆小。“我说娘们儿,让我宰猪宰羊不在话下,宰人,这个……得偿命啊!” “看把你吓的,哼,哪有点汉子气!杀了老白头,为的是咱俩享福,哪能偿命呢。过来,我说给你听。” “说,就这么说吧,我能听见。”郑屠户吓得后退。“死鬼,又不是杀你,躲什么!我实话告诉你,我爹临死前,交给我一宗宝贝,叫什么五毒针,一共有两颖。只要见血,准死,还验不出伤来。过几天老白头回来,咱就偷着掇他一针。神不知,鬼不觉,送他上西天!” “这,这……好,好……”郑屠户暗骂:这娘们儿心真狠,手真黑。她跟白老客十几年夫妻了,说杀就杀。还,还什么有两颗针,今天给白老客用一颗,再过几年,剩下的那颗就兴许给我用上。我得离她远点,顾命要紧。想到此处,郑屠户穿好衣裳,“心肝宝贝,一切由你做主吧。城南王财主叫我去杀猪,我得走了。” “混蛋!你怕啦?三更半夜杀个鬼猪?” “不,不骗你。”郑屠户拎起屠刀,就往外走。刚走到门口,“咣当”门开了,从外边闯进两个蒙面人。这两个蒙面人身法极快,前边的那个一抬脚,正踢在郑屠户手脖子上,郑屠户惨叫一声,屠刀落地。紧接着,后边的那个反臂一掌,打在郑屠户脸上。郑屠户只觉得两眼冒金星。好在到了大门,他撒腿就跑,逃回家中。心中庆幸:依仗我把衣裳都穿好了,再晚一步,准被人家捉奸,好悬!那两个蒙面人是谁呢?大概是白老客雇的杀手。他正在心神不定呢,官府传屠户们杀猪。郑屠户的屠刀丢在罗家了,他只得另找了一把。谁知,三进士设巧计,将他拿下。要说冤,他与罗春通奸,不算冤,要说不冤,他确实没有杀人,多少也算有点冤枉。到后来,新知府上任才替他解脱。 再说罗春。躺在被窝里,被两个蒙面人吓坏了:“大,大王饶命。要财要色都行……” “嘻嘻,”蒙面人一笑,“我们不缺财,也没法要你的色……”“啊?”罗春更惊,“你,你们也是女人?” “就算是吧。”两个蒙面人摘下头套,露出银亮的脑瓜皮。从五官、神态上看,确实是年轻的女人,并且很有姿色。“骚货,起来!” “你,噢,你们二位是,是尼姑?”“对了,想跟你化缘。”“行,行。不知你化什么了”“两颖五毒针!”“五……五毒针?我……我……” “你少罗嗦!刚才,你还跟野男人商量,要用五毒针谋害亲夫呢。快交出来!” “你,你们都听见了?我,我那是说笑话呢,哪有什么五,五毒针……” “找死容易!”二女尼抽出单刀,步步紧逼,“你交不交?” “交,交。”罗春吓得发抖。她此时身上一丝不挂。想穿衣裳,二女尼又不准。只得赤条条站起,从箱子底取出一个小小的油布包。“这,这就是五毒针。” “你不敢骗我们吧?”二女尼打开小包,端详了半夭。这针有三寸长,手指粗细。她们又闻了闻气味,相互一笑。 “骚娘们儿,谢谢你了。这事可不许外传。”“不传,保证不外传。” 左边的尼姑摇了摇头:“师姐,这骚娘们儿连亲夫都敢谋害,什么事干不出来?万一走露凤声,咱们前功尽弃。别留她了!” “饶命!”罗春跪倒磕头。 右边的尼姑点了点头:“嘿嘿,正好她光着屁股,门口又有把屠刀。咱就造个逼奸杀命的假相吧。”说着,手起刀落,将罗春砍死! 这两个尼姑是谁?她们为什么谋夺五毒针?看官别急,编书人一支笔,先说了罗北岳,下面再说姚西水。 那年,罗北岳盗走五毒针,姚西水怒冲斗牛。她背上单刀,四处寻找师兄,准备与其辩理。可是,大海捞针,谈何容易?这天走到陕北榆林镇,又气又累,病倒在店房。同店住宿的有一位年轻喇嘛,法号“天虚”。他既会武功,又谙医道。妙手回春,为姚西水治病。姚西水病愈之后,对天虚喇嘛百般感激,便一五一十讲述了自己的心事。天虚听罢,连连摇头:“善哉。五毒针是祸害,丢得好,丢得好,女施主就不必再找了。” “你们佛家讲究一个‘善’字,我们可不讲那些。不找到五毒针,难咽这口恶气!” 天虚想了想,又道:“女施主,我不瞒你,你的病体表面上痊愈了,内脏伤得很厉害。稍有劳累,性命危险。你如果各处奔波,去找什么五毒针,再若犯病,活神仙也救不了你。” 姚西水紧张起来:“真的吗?”“佛家不说妄语。” “那,那得多久才能彻底康复?” “最少也得三年!”天虚这是假话。他想稳住姚西水,冲淡她的情绪,减少仇杀。三年之后,这女人也许把五毒针忘了。 姚西水却信以为真,大哭起来:“活佛救我。我暂时不找五毒针了,愿跟您走。” “胡闹。出家人怎能带一女子。” “不,不嘛!活佛医术高明,我内脏有病,您不能见死不救呀。” “我,我明天就要上路了。”“我跟括佛一起走。” “嗐,我出家在蒙古白音喇嘛寺,离此甚远。” “天边我也不怕,总比死了强。” 天虚为难了,有心说她病不重,又怕她去伐五毒针。另外,“佛家不说妄语”,话已出口,怎能再收回?嗐,破裤子缠腿,今晚偷着走吧。谁料,当天下午,姚西水把头发剃光了,又披上僧袍,来见天虑:“活佛,您说带着女人不方便,我就当您师弟吧。反正您岁数也不大,师兄师弟就方便多了。” 天虚哭笑不得。这女人为了保命,看样子是豁出去了。万般无奈,只得带着她回归蒙古。 白音喇嘛寺西边有座自莲院,经天虚介绍,姚西水入院为尼,法号“天掸”。起初,她一心养病,本想病好之后再寻五毒针。三年间,受佛家洗礼,天蝉的心却净了。天虚喇嘛替她高兴。后来,白莲院老院主死了,天蝉当上首座。她是练武的出身,为强健身体,教了几个女徒弟一块练武。共中有两名佼佼者,一个叫妙洁,一个叫妙净。她们天姿聪慧,模样俊美,深受师父喜爱。谁知,妙洁不洁,妙净不净,竟与草原骑手私通,天蝉首座闻讯恼怒,将二人轰出了山门。 “师姐,”妙净并不在意。“师父即便不撵,我也呆够了。人活一世,草活一秋,在这古庙里过一辈子,有什么意思?” “可是……”妙洁为难,“咱到哪里去呢?” “有地方。”妙净神秘地一笑。“师姐,你还记得吗,咱师伯天虚喇嘛有个俗家徒弟,名叫李治平。那年,他拦住一匹惊马,救了苏尼特小旗王的性命,被苏王爷封为侍卫队队长。去年他回来了一趟,跟他师父天虚喇嘛告别,说是去南方投亲。还在山上住了三天……” 妙洁俊脸发烧:“我知道。李治平去安徽寿州投靠他叔叔李青去了。据说他叔叔还是个什么王爷,势力挺大呢。” “哟,”妙净小嘴一撅,“赶情你都知道呀。看样,看样他把你也得着了?” “去!什么叫‘也得着了’?照你这么说,嘿,你也跟他有一手……” “嘻嘻,”妙净笑弯了腰。“那小子真鬼,他说只爱我一个人,谁知住了三天,捞着咱姐俩。师姐,这就更好了,既然咱姐俩都是他的人,干脆,一块去安徽寿州找他。他一个少王爷,三妻四妾不出格。咱姐俩留起头发,一块嫁他呗,这是最好的出路。” “小鬼头,往后可不许争风吃醋!” 两个淫尼离开蒙古地,来到寿州。她们一打听,得知李治平镇守淮南府,便来到淮南寻亲。结果晚了一步,淮南被宋军夺下,李治平下落不明。二尼无奈,只好找了个庵院挂单,暂做栖身之处,又把刚刚长出的头发剃去了,因为不是尼姑,庵院不准”挂单”。 根据当时的规矩,凡是挂单的僧尼,都不能白吃饭,多少得为寺院干点活。院长吩咐:“妙洁、妙净,你俩到城东天光里去一趟,那里有位卖布的白老客。我跟他家订了四匹灰布,准备更换些僧袍。你俩去把灰布扛回来吧,辛苦了。” “这……是。”二尼很不愿意。她们觉得自己年轻貌美,每人扛着两匹灰布在大街上走动,很丢面子。可是吃人饭,归人管,挂单僧尼都得干活,她们又不能推辞。怎么办泥?妙净心眼灵:“师姐,咱天黑再去,街上也就没人看咱了。 “对。”妙洁赞同。“再从行李中把单刀取出来。万一碰上坏人抢劫,也好抵挡。” 就这样,二尼在定更之后,来到天光里白家住宅。她们见院门开着,便直接走入。忽听屋中有动静,男人呼哧,女人呻吟,这种动静太熟悉了。二尼偷着一笑,上住脚步,怕打搅人家的“好事”。起初,她们以为是白家夫妻做那种事呢,仔细一听,不对劲呀,原来是一双野鸳鸯。得了,不理他们,只等过后取布。再往下听,二尼惊呆了。师父在讲经的时候,常常现身说法。她屡次提出:自己是个狠毒人,曾为寻找五毒针走遍天下。多亏天虚喇嘛把自己引入佛门,净化了 头脑,认清了罪恶。否则的话,若找到五毒针,肯定会杀生害命! 二尼相互看了一眼,莫非这是天意吗?师父走遍天下不见五毒针,却让我们无意中碰上。妙洁低声问道:“师妹,怎么办?” “李治平正和大宋夺天下,五毒针有用,咱们夺过来!” “正合我意。”二尼取下腰带,包上脸面,闯入屋中。她们打走郑屠户,杀死罗春。将那两颗五毒针装好,又扛了四匹灰布,回归寺院。 看官若问:怎么这么巧分?您忘了:无巧不成书! 妙洁、妙净本来就会些武艺,得到五毒针,心中欢喜。二人商议:咱们练练发针法,或单打、或双打,练成之后,帮助李拾平立点功劳,他还政小瞧咱们吗?主意拿定,她俩躲进树林,在一裸大树上画了个人形。又找些小石块,以石射“人”。妙洁专射咽喉,妙净专射档部。这是上下两个关键部位。练了两天,虽不太准,也掌握些要领了。每人揣上一颗五毒针,自觉扬扬得意。 这天,院长又吩咐她俩:“妙洁、妙净,你俩到南城门高记裁缝铺去一趟。把做好的十件僧袍取回来。” “是。”二尼只得照办。她们来到南门,走不过去了。因为大宋元帅杨文广正在发兵。五万人马浩浩荡荡,看热闹的百姓拥挤不动。许多人指指点点:看,那就是杨元帅,骑着大白马,多威风啊! 妙净一捅妙洁,声音极低:“师姐,你看那白马是谁的?” “好像是李治平的梅花三弄。莫非他……” “不管那些,立功的机会来了。咱俩一块射他!” 二尼真狠,各自取出五毒针。找好角度,对准方向。妙洁朝着咽喉、妙净朝着档部。二针齐发,射向杨文广! 第十七回 假元帅冒充真元帅 俊丫头规劝丑丫头 缺 第十八回 杨文广枪挑五环甲 曾凤英刀劈二野牛 缺 第十九回 庞监军蒙难榆林店 苏寨主立功柳浪江 十月初十眨眼就到。 两路大军胜利会师! 却说凤凰台,座落在凤凰山下。往南三十里,便是南唐的心脏寿州城。这里是一座大镇,足有四千户人家。原先归南唐管辖。如今,南唐政权撤走了,大宋人马安营扎寨。由于是最后一战,又是最重要的一战,大宋将领们不敢有半点马虎。杨元帅日日召开军事会议,作战计划一再修订,尽量做到完美。 这天,监军助理狄凤有点肚子疼,女孩家的通病,她也没在意。来到中军帐开会时,稍稍晚了一会儿。只见大元帅杨文广、元帅助理吴金定、大军师寇成、军师助理杨金花、大监军庞悦、先镰官朱朗、押粮官崔九成都已经到齐了。会议还没开始,七位首领都皱着眉头,好像议论肴一件题外事。元帅的虎案上有一封书信,看样子刚刚拆开的。文广一见狄凤进来了,忙把书信压在令壶之下:“狄凤啊,快坐下吧,咱们再商量一下攻城计划。” “是。”狄凤凭着感觉,发现气氛不对。七位首领好像遮遮掩掩,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。现在又不便多问,只得坐下开会。军事会议开到中午才散。散会之后,狄凤没回绣帐.直接来到监军营。“庞悦,你们议论什么事呢?我一进去,怎么都不说话了?” “没,没什么。军粮不足了,大伙挺急。” “你骗我!军粮不足,元帅应该公开宣布,他刚才怎么没说?再者,这事也用不着瞒我呀。庞悦,你,你心里没我!”姑娘说罢,扭头就走。任凭庞悦呼叫,也不停步。她来到自己的绣帐,刚要进屋,就听里边有人说活。原来,宋营四位女将,分住两座帐篷。曾凤英和杨金花住一处,吴金定和狄凤住一处,这是左右两路军分开时的住法,现在虽然合并,起居照旧。狄凤刚抬脚,轻落步,绕到后边的小窗。牛皮帐篷不隔音,屋中传出杨金花和吴金定的谈话声。金花叹道:“唉,小凤真可怜,她只知道两位哥哥死了,还不知道两位妈妈回西夏呢!” “是呀,”吴金定说,“我没见过双阳公主和西兰花。你说,她们在大宋住了三十年,真反大宋吗?” “我看不能。”金花又说:“可是,咱妈的信上写得明白,皇上有旨,说双阳公主和西兰花反了。让咱妈绕走陈州,处斩狄王爷。这事可怎么办呢?” “难办。咱们老杨家不能杀老狄家呀!” “所以咱妈都难死了,让我哥哥和寇、庞二位出主意。嗐。这个主意也难出呀……” 狄风站在后窗外,眼前发黑,几乎栽倒! 书中交代。由于西夏王李元昊病故,双阳公主怀念手足情,便冲破宋仁宗的禁令,带着西兰花偷偷回国去了。依她本意,办完丧事就回宋都。谁料,二太保狄虎死在黑狼山、大太保狄龙死在囚车中、老王爷狄青三贬陈州的消息渐渐传到兴庆府。双阳公主又惊又痛,大哭不止。西夏新君李谅祚百般劝慰:“姑母,大宋皇帝无情,两位太保替他卖命,他还把狄王爷贬了。依侄儿之见,您老人家暂时别回去了,他们恨您,回去没有好处。” “那,唉,狄王爷孤身在陈州,我也不放心呀。“可以派西兰花回去照顾老王爷。” “这,凭你作主吧。”陈凉祚传旨,让西兰花回归陈州。 其实,这位西夏新君野心勃勃。他想:父亲太软弱无能了,既臣服大宋,又把姑母嫁给狄青,使本朝丢尽睑面。如今,姑母回归西夏,我还怕他什么?于是,他以双阳公主的口气,给宋仁宗写了一封书信。信中大骂宋皇不仁不义。仁宗见信,勃然大怒。本想把狄青调入京都问斩。又一想:不行,狄青的身份、功劳太高,又是南清宫八贤王的亲戚,调入京都就很难杀他了。干脆,给浑天侯穆桂英传封密旨,派她绕走陈州,处死狄青吧。 穆桂英接到密旨心惊胆跳,万分为难。让自己斩杀狄王爷,绝对下不了手。若抗旨不遵,又大罪弥天。怎么办?她只得写了一封密信,让文广、寇成、庞悦帮助出出主意。今天一早,几位首领正商量这件事呢,狄凤进来、大家只好岔开话题。您想,如此大事,庞悦怎能告诉狄凤?谁料无巧不成书,金花、金定姑嫂谈话,却让狄凤听得一清二楚。 单说大监军庞悦,真心实意爱恋着狄凤。为了使狄王脱险,他苦思了一夜,还是难定章程。直到天快亮时,才朦胧入睡。一觉醒来,已近卯时。小家将庞顺递上一封信,嘴里嘻嘻哈哈.“少爷,咱家没过门的少奶奶助理整天跟您在一块,啥话说不了呀,还让奴才转您一封信……” “啊?”庞悦预感不妙。夺过书信,仔细观看。信上说:我的两位哥哥死了,两位母亲走了,不能再看着父亲被杀!为此,我去陈州送信,让父亲逃命。你是我的上司,我也把你当做亲人。特此告知……庞悦大惊,“小顺子,你个王八蛋,怎么才交给我?” “这……”庞顺见主人变色,也不敢说笑话了。“狄小姐跟我说,没什么大事,您醒了再交……” “王八蛋,回头打折你的狗腿!”庞悦骑上快马,朝着陈州方向,独自追去。 都说爱情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,果然正确。庞悦多大的才学,多高的身份?为了狄凤,他也失去了理智。一、大敌当前,身为监军,怎能擅离职守?二、文职高官,不带护兵。万一有险,那是国家的损夫。根据这两条,就该军法惩处。怎奈庞悦当局者迷,他把一切都忘了,心中只装着狄凤! 按理说,庞悦是文官,狄凤是武将,他追不上她。可狄凤是偷着跑出来的,怕人发现,她不敢走大路,只得走小道。谁料弄巧成拙,小道绕远了。天色将晚,她刚刚归上大路时,恰被庞悦堵住;“小凤,快过来!” “啊?”狄凤一见庞悦狼狈不堪,眼泪唰唰往下流。“庞悦,庞悦,你是什么人物呀?又不会武艺,怎么单身追来了。多危险啊!” “为了你,死都下怕!小凤,你糊涂!” “你别劝我,我得去救我爹!”说着,催马就饱。 “站住!小凤,你听找说……”庞悦追下。 天渐渐黑了,眼前闪出一座村镇。庞悦的骑术本来不高,累了一天,又到了晚上,他眼前发花,“扑通”一声,栽落马下。狄凤听见声音,急忙调转马头,甩蹬落地,将庞悦抉起:“庞悦,你的心思我明白,何苦呢?摔坏了没有了” “不要紧,就是,就是有点腿疼。” “唉,我惦记老爹,又不能扔下你不管呀。走吧。”狄凤把两匹马的缰绳拴在腰里,扶着庞悦,走进村庄。 这村名叫榆林堡,路边有座愉林店。店主东将二人让到屋中。这是一明两墙的三间上房,东屋已经住人了,庞悦、狄凤住进西屋。由于他俩穿着便服,又年貌相当,店主东把二人当成了夫妻:“小两口这是上哪去呀?先喝点水,看样还没吃饭吧,我马上送来。” 庞悦,狄凤确实饿了,也没心跟他解释:“快点,越简单越好。” 吃罢晚饭,狄凤关上屋门。看了庞悦几眼,一头扑进他的怀中:“庞说,我恨你,你不应该追我!” 庞悦轻轻地抚摸者狄凤的秀发:“小风,狄王爷有难的事,你听谁说的?” “金定、金花议论此事,被我偷听。急得我一夜没睡,清晨出走……” “小凤,你错了!”庞悦轻轻摇头。“首先,你不该出走。你是征南军监军功理、禀自离开军营……”说到此处,庞悦似乎醒悟,“嗐,我也错了,大监军更不该私自行动!” “庞悦,你会因我获罪吗?” “爱如何便如何,不去管他了!小凤,不论什么事,都应该三思。穆侯爵给我们来信,就是让大家想办法搭救狄王爷。众人集思广益,总比你一单独行动强多了。你要相信大家。” “算啦!”狄凤把小脸一沉,“我大哥狄龙丢失军粮的时候,我就太相信你们了。求监军、求军师、一直求到元帅,怎么样,该死还是死了!这回轮到我爹,我谁也信不着……” “小凤!”庞悦紧皱眉头,“你太放肆了:埋怨我、埋怨军师都行,怎么能背后埋怨杨元帅?他的为人你应该了解,为了狄太保的事,几乎费尽心血,人情直托到包丞相。怎奈狄太保死在囚车里,你让杨元帅有什么办法?如今皇上派穆侯爵处杀狄王爷,穆侯爵既然征求大家的意见,就是想保狄王不死。小凤啊,你不要自以为是了,还是相信大家,快快跟我一起回归凤凰台吧!” “容我想想……”狄凤沉思起来。 俗话说“隔墙有耳”。庞悦、狄凤住在西屋,东屋里还住着四个人.这四个人是亲兄弟,不论走到哪,都形影不离。为此,人送外号“四刀神”。他们是:金刀唐荣、银刀唐华、铜刀唐富、铁刀唐贵。提起这“四刀神”,很有来历。 李青造反之后,为了安全,要招收二十名贴身护卫,十名马上的,十名步下的,待遇很高,月俸白银一百两。应聘的武士很多,经过严格审查,“四刀神”全部入选。他们是步将,不仅刀法好,还会许多邪门歪道(奇*书*网^.^整*理*提*供),如绑票、暗杀、跟踪、熏香等样样精通。到职之后,深受反王李育的器重。 李青既然敢造反,就确实有些韬略。他最重视两件事,一是人材,二是粮食。没有人材,都是空谈,没有粮食,不战自败。 先说人材,文有大丞相西门蓝天,武有大元帅赵永功,下边的谋士、战将不计其数。这些人都对李青忠心耿耿。再说粮食,李青横征暴敛,聚集了一千万斤军粮。这些粮食目标太大了,若存放在寿州,很不安全。很据大丞垂相西门蓝天的建议,季青在舜耕山伏牛沟建立了一座秘密储粮仓。伏牛沟在大山深处,地势朝阳,平常素日,人迹绝无。把军粮存在那里,可保万无一失。 再说两个月前,李青的侄儿李治平丢失了淮南府,孤身一人逃进了黑狼山三熊寨。三熊寨的三位寨主:野人熊潘玉、擂翅熊潘宝、黑毛熊潘珍久慕南唐的势力,早就有心投靠。他们把李治平待为上宾,并设下巧计,协同李治平夺下了狄龙的六百万斤军粮。李治平深知:小小的三熊寨档不住宋军,杨文广一旦讨伐,自己将前功尽弃。为此,他杀了二太保狄虎,用狄虎的人头祭旗之后,火烧三熊寨,带着潘氏三熊,押着六百万斤军粮,回归了寿州。 李青对地盘不很重视,他认为:丢了地盘可以再夺。淮南虽说失守,治平却劫来六百万斤军粮,功大于过,应该嘉奖。只是用狄虎祭旗大错特错了。名人后代、宋营大将怎能轻易斩袂?用他们为人质,可以换回更大的好处。为此,功过相抵,不奖不惩。又传旨意:“治平啊,你带着播家哥仨,把那六百万斤粮食送进伏牛沟吧,嘿嘿,这些年来,朕才储粮一千万斤,你一下子就送六百万斤。咱南唐有了这一千六百万斤存粮,还怕他大宋吗?” “王叔言之有理。”李治平顺情说好话,“王叔有远见,存了那么多粮食,可得好好看管。” “是呀,我正想派个心腹看守粮仓呢。治平啊,淮南失守了,你也没个地盘,得了,你先去守粮吧。在伏牛沟养养精神,将来有事,朕再调你回来。 “是。”李治平心说:大山里挺安静,在那歇歇也不错。于是,他带着潘氏三熊,押着粮车,走进伏牛沟。 如今,大宋元帅杨文广连下南唐八城,龟缩在寿州的李青也紧张起来。他制定了作战计划,调动了各路人马,又派近身侍卫“四刀神”前往伏牛沟,调李治平寿州勤王。这“四刀神”夜宿榆林店,恰恰与庞悦、狄凤共住东西屋。 单说铁刀唐贵,今年才二十四岁。这小子在“四刀神”中武功第一,同时又贪财好色。他见狄凤长得不错,又牵着两匹高头大马,一肯定挺有钱,所以拿定主意,准备财色兼得。天到二更,他见三个资哥都睡着了,便高抬脚,轻落步,来到西屋窗下。依他本意,想绑上男的,得到女的,再抢点钱就满足了。谁料歪打正着,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屋中的谈话,并且弄清了二人的身份。唐贵更兴奋了:好,该我立大功!一个大宋监军,一个监军助理,我把这两个人抓回寿州,大王得赏三千两银子!慢,人家监军、监军助理,肯定都是大将,动硬的不行,我们哥四个怕打不过人家。其实,庞悦是文官,唐贵并不知道。他从怀里一伸手,掏出了熏香盒子。熏香盒子是个银仙鹤,用尖嘴捅破窗户纸,一拉仙鹤尾巴,转轮擦着了火石。仙鹤肚子里边装着麻醉草,麻醉草见火就冒烟,白烟顺着鹤的尖嘴喷进屋中。这玩意儿很厉害,庞悦,狄凤立刻昏倒。 唐贵叫醒了三个哥哥,并说明经过。三人大喜。经过商量,决定将庞悦、狄凤带进伏牛沟,先交给李治平。事不宜迟,唐华找来两个大筐,将昏昏沉沉的二将装人筐中。唐荣又从马棚中牵出了庞悦和狄凤的战马。因为他们四人都是步将,只能用这两匹马驮大筐。老三唐富心眼最多:“把两个大筐都搭挂在白马上,那匹桃红马不能动。”他见众人不解,又道“你们想想,这离宋军挺近,咱四个男人,拉着桃红马,马上挂着绣绒刀,肯定引人怀疑。” “对,对,老三想得周到。”哥儿个齐忙动手,把两个大筐挂在了白马的两侧。这时天将破晓,他们离开榆林店,奔往伏牛沟。 店主东送早饭时,才发现了这场公案。他胆小怕事,不敢告官,只得仔细照料那匹桃红马,小心看管那口绣绒刀。到后来,狄凤脱险,讨刀取马,对店主东还有一翻感激。这几句话绝不是罗嗦,您想啊,宠悦用好铁打了两口刀,狄凤的刀若丢了,岂不辜负庞说的美意。 闲话少叙。单说“四刀神”紧赶慢赶,当日辰时来到伏牛沟,拜见李治平:“殿下,大王有旨,请您火速赶回寿州。还有,还有……” “还有什么事?” “我们哥四个在榆林店抓了两个活的。”四兄弟扬扬得意,讲述起来。 李治平一惊:“什么?庞悦、狄凤?你们不会弄错吗?” “他俩相互称名,谈的又是宋营事。估计没错。不过,我们可不认识。” “快快押上来。” 书中交代:黑道的熏香有两种。一种叫鸡鸣断魂香,受害者只能活一夜,若没有解药,鸡鸣天亮就“断魂”了。另一种叫鸡鸣返魂香,受害者不用解药,鸡鸣天亮便恢复正常。使用熏香的人都觉着亏心,不敢太缺德。除了极少数首恶分子,大多数都用返魂香。唐家弟兄用的也是返魂香,为此,庞悦,狄凤早已苏醒过来。他们知道遇险了,却不知身陷何处。当见到李治平时,才知落入南唐手中。李治平在淮南府军前见过这两个人。今日相逢,少不了劝降。庞说、狄凤岂能投敌?豁出性命,大骂不止。李治平心里明白:对这两个人物,自己无权处理,更不敢轻易斩杀。一来,二人身份太高了,二来,庞悦是太师庞文的儿子,庞文跟叔叔李青又里勾外连,这里的关系十分复杂。就连狄凤也是平西王狄青的女儿。老狄家的二太保狄虎被自己杀了,为这事,曾遭过叔叔的申斥,连劫粮的功劳都免了。现在不能一错再错,只得备好两辆囚车,中午启程,将二人押往寿州。 车轮滚滚,顺着山路前进。李治平的宝马金锤都丢了,现在骑着一匹大青马,得胜勾挂着一条铁棍。他带的军卒不多,一共四十人。潘氏三熊留在伏牛沟看守军粮,唐家四刀踉随自己同行。朝天大路他是不敢走的,他深知杨文广厉害,唯恐人家抢劫囚车。小路虽说安全,却又坎坷崎岖、树木交杂,影响行军速度。从中午走到日偏西,才行军三十里。李治平传令,找一个僻辞的山脚,打尖吃饭。 这里是一片密林,林中有一人正在休息。只见他身材瘦小,干巴巴。年龄不足三十,背后斜插小单刀。谁呀了他正是曾凤英的胞兄、小矬子曾杰。曾杰从哪来呢了这里还得交代几句。 且说大宋元帅杨文广年龄不大,心却很细。前天中午,他请来吴小姐:“金定,咱们议论狄王爷时,狄风似乎有察觉。你和她同居一室,要注意观察她的情绪,以免出错。” “今天一早我就没见她,现在也没回屋。” “她可能在监军营,庞悦会处理得很好。让他们谈谈吧,不必打扰他们。”文广以为,庞悦会向自己报告。可是直到傍晚也没见庞悦。他只得叫上寇成,一道来到监军营。刚进营门,只见小家将庞顺正在四处张望。文广问道:“你家监军做什么呢?” 庞顺吓了一跳,元帅和军师很少一块来:“启禀二位老爷,我家监军一早就走了,到现在还没回来。小的正在这着急呢。” “噢?到哪去了?” “小的也不知道。今天一早,狄小姐送来一封信。小的把信交给了监军,监军就走了。” “信在何处?”“监军带走了。”寇成生气:“你为什么不报告元帅?” “这……我家监军和狄小姐常在一块。监军没让报告,小的也不敢声张啊。” 文广一想:这事与小差人无关。俩人也许单独走走。根据庞悦的智谋、狄凤的武艺,不会出什么大事。为此吩咐:“监军回来时,请他去见我。”说罢,回归本帐。 一夜过去,仍不见庞、狄!文广这才着急了,立刻派人四处寻找。 说书讲究合理。文广起初没急,后来才急。耽误了整整一天一夜。庞悦、狄凤已经被困在伏牛沟。从时间上来看,这才对得上碴口。 单说小锉子曾杰,由于是山大王出身,他专走山路。在山里转了一天,觉得有点累,坐在林中休息。猛见来了一哨人马,曾杰大惊。这不是李治平吗?当初,黑狼山十九家寨主聚会花熊寨时,我见过他一面。他劫走了军粮,应该回寿州,怎么在这里出现?哎呀,还有两辆四车,车中正是庞悦和狄凤里怎么办?硬拼不行,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。现在又不能走,若出松林,会被他发现。急中生智,曾杰爬上大树,用枝叶掩护住自己。好在李治平心急,叔叔让他火速回城,又押着囚车,为此,草草吃了晚饭,迎着落日继续赶路。 曾杰见他走了,跳下树来。甩开两条飞毛腿,绕着岔路,急回军营送信。论速度,他比李治平的车马快多民。正往前走,忽然闻到一股腥风,紧接着一声吼啸,从山环中蹿出一条斑斓猛虎。但见它;头大耳小尾巴摇,浑身上下披锦袍。二目烁烁光华耀,牙似尖锥爪似刀!这老虎个头不小,长有五尺半,高有三尺。它可能饿急了,傍晚出来打食。大尾巴一甩,抽碎山石。血盆口一张,扑向曾杰。曾杰吓傻了:“‘虎大哥’我有急事,放我过去行不?我太瘦,你也吃不饱。要吃找个胖的……哎呀,妈呀,不开面呀,曾杰我完了!” 千钧一发之际,从后面飞出一支利箭。这箭太准,力量太大。不偏不斜射进虎口。疼得老虎渗叫一声,滚下山涧。曾杰来精神了:“有本事你回来。想吃我呀,我还吃你呢!” “哈哈,小英雄,老虎跑了,你就别跟它生气了。”说话这人三十多岁,武生打扮。骑着一匹白马,手握弯弓。“小英雄,受惊了。” “谁是小英雄?”曾杰就怕别人说他小。“我有急事,改日再见。” 白马将不太高兴:“慢着,我这一箭救了你的性命,你总得谢谢吧?” “这……”曾杰心说,确实失礼了。“英雄,都怪我,怪我。我真有急事,人命关天。这样吧,再过两三天,你到大宋军营领赏……” “你,你是宋将?”那人打量曾态。 “嗐,英雄,现在火上房了。我得快走。”那人把马一横:“不说清楚,你不能走!” “这……嗐,三言两语说不清,我又不知道你是谁……” “我,我也是大宋臣子。实不相瞒,我叫曹振升。先祖乃济阳郡王、大将曹彬……” 本书开篇第一回说得清楚:曹振升阻劫五凤车,犯了国家王法。在杨文广的帮助下,逃离了京师。他一个大家公子,虽说会武艺,却无生财之道,流落到舜耕山下,贫困交加。凑巧,舜耕山白松寨大寨主金亭打猎时发现了他,问明他的身世,可怜他是王侯之子,便将他带回寨中。金亭只有右眼,左眼是瞎子。外号人称“单眼神弓”,箭法最准。二人半师半友,曹振升帮助料理山寨事务,金亭教他箭法。眨眼数年,振升仍不敢回京。去年春三月,金亭病故,曹振升暂时当上寨主。一个少王爷,岂能久居山林?早晚得回京,只是没有机会。今日山前练箭,射死猛虎。救了宋将。这位宋将若肯通融,自己就有了还京的机会。为此,他拦住曾杰,盘根问底。 看官,每部评书都有许多人物。主要人物一个也不能丢。曹振升在第一回书中出现,直到如今才找回来,总算向您有了个交代。 再说曾杰,心急如火。既然走不脱,对面这人又是大宋朝的少王爷,身份可靠。万般无奈,只得把庞悦、狄凤遭擒,自己回营送信的事情简单说了几句:“少王爷,话说透了,快放我过去吧。” “哈哈,既然如此,曾壮士更不能走了。请吧,随我一道上山。” “啊?”曾杰大惊,“你,你什么意思?槽了,你一定不多是曹少王,是南唐……” “别急,别急。曾壮士放心。庞监军、狄小姐的安全,都包在我的身上。” 来到白松寨,曹振升摆酒,曾杰哪里吃得下去:“曹少王,你究竟有什么办法?” “我在舜耕山住了八年半,对环境十分熟悉。据我掌握,南唐在伏牛沟有个大粮仓,看守得很严,我也没有力量去端它。李治平肯定从伏牛沟来。伏牛沟去寿州只有两条路,一条路必经凤凰台,那里驻扎着八万宋兵,他李治平敢去走险吗?” “他一共也就四五十人,估计不教去。” “对了。第二条路稍稍远一点,还得经过一条柳浪江。虽说麻烦,李治平也只能走这条路。柳浪江北岸有座柳浪寨,大寨主苏泳,外号锦鳞鲨,手下养着八百水兵。这人品德不错,跟我是过命的朋友。咱俩吃完饭,连夜赶往柳浪寨,请锦鳞鲨苏泳守住柳浪江。别说李治平,就算李青到了那里,也插翅难飞。” “好!”曾杰大喜。“我吃饱了,走吧。” 二人乘着月色,来到柳浪寨拜见苏泳。 苏泳豪爽大度:“行?别说国家大事呀,就算曹兄弟私人求我,我也得效力。来呀,”苏泳传来头目,“你们在南路口观望着点,只要有囚车到来,就给我报信。” “是。”头目奉命走了。天将破晓,跑回大厅,“寨主爷,囚车来了。” “按计划行事!” 再说李治平,押着囚车来到大河边:“呔,渔家听了,快把我们摆渡过去,多给船钱。” “你们有多少人呀?” “四十五人、五匹马,两辆车。”“上来吧。”渔家搭上跳板。 跳板很窄。人马能上去,囚车上不去。李治平只好下令,把四匹辕马从两辆囚车上松下来。又令军卒抬车上船。一切就绪,渔家长篙一点,大船奔往江心。柳浪江水大浪急,波涛澎湃。大船不往对岸开,而乘水东下。李治平不解:“船家,怎么不拢岸呀?” “码头在下潲。”说话间,大船开到两峰之问。突然,才底冒出二百名水鬼。他们用肩扛手推,借着水力,“呼啦”将大船掀翻。船上的人马全部落水。二百名水鬼又分成两组,每组一百人,轮换着将两台术笼推上岸边。说时迟,那时快,木笼刚刚上岸,两峰之上梆子响起,箭似飞蝗射向江心。可叹,眨眼之间,李治平、四万神、四十名军卒血肉翻滚,命丧江中! 水鬼们将木笼抬到大厅。庞悦、狄凤的衣裳都湿透了。他们不知命运如何,直到看见曾杰,才放下心来.“曾壮士,救命之恩……” “得了,得了!我的大监军、大助理,你们把元帅都急死了。快出来换换衣裳,跟我回家领罪去吧!” 书要简捷:锦鳞鲨苏泳不想见官,仍留在柳浪寨。曹振升、曾杰、狄凤、庞悦谢过了主人,回到凤凰台。 宋营正乱套呢。杨元帅、寇军师已经安排了人马,准备四处寻找二人。忽见他们归来,又惊又喜。听罢经过,人人后怕。寇成紧皱眉头:“庞悦,你是监军,不用元帅说话了。自个定个罪吧。你那助理更不能轻饶!” 此时,杨文广和曹振升正在亲切交谈,他见寇成动怒,上前劝道:“庞监军和狄小姐私自离军,当然得惩处。依本帅之意,让他们将功折罪吧。据曹少王所述,南唐在舜耕山伏牛沟隐藏着一个大粮库,储粮一千六百万斤。就派庞监军带着朱朗先锋官、狄小姐、曾小姐、曾壮士、孟勇、焦宝以及一万人马,由曹少王引路,去伏牛沟夺粮。若把军粮夺回,功过相抵,夺不回军粮,再二罪归一!” 寇成什么不明自了心说:去那么多大将,还有败的吗?不用庞悦去,军粮也准能夺来。庞悦地位太高,元帅也不好意思处罚他,替他找个台阶。这是元帅的宽厚之处。我跟这小子是同年,这小子又表现不错,得了,成全他一回吧:“庞悦,你是文官,夺粮的事很危险。元帅离不开,你要不去就得我去,反正咱俩必须去一个。来呀,小焦,小孟,不用你俩上阵,在监军左右一边站一个,监军无恙,你俩就立小功一次!” 庞悦感动:元帅替自己开脱,军师又夸大事实,这都是替自己着想。明人不做暗事,等夺粮回来,不管元帅如何,自己得往功过簿上记下这个错误。 看官,请您记住这个情节,将来有用。 大队出发。曾杰先到榆林店取回狄凤的刀马。经过征杀,潘氏三熊死在朱朗、狄凤、曾凤英的刀下。一千六百万斤军粮装入大车,押回凤凰台。 风雨过去,宋军神威重振。杨元帅传下大令,兵伐寿州城。三十里路,当天就到了。来到寿州城外,宋朝诸将抬头看,不由得万分惊疑! 第二十回 李反王兵败二龙岭 杨元帅功标五风楼 但只见:城门洞开,四周平静。有些黎民万姓竟在城内外走动。这哪里像沙场,分明一派升平景色! 杨元帅不敢大意,更下敢进城。城外二里扎下背盘。 “报,”探马走进“冲军帐,“启禀大元帅,我们在寿州城银安殿外发现了一张布告。如今揭了下来,请元帅过目。” “呈上来。”杨元帅、寇军师、庞监军共同看这布告: “大宋元帅杨文广得知: 我南唐乃正统王朝,李大王乃真命天子。君若识时务,速反戈投降,不失将相之位。若执迷不悟,请到二龙岭相会。让你等有来无还,覆灭全军! 南唐兵马大元帅 赵永功 年月日” 三巨头明白:李青逃往深山! 原来,李青早有长远打算。他在寿州城南四十五里的二龙岭建造了一个据点,易守难攻,牢固万分。如今,他见南唐九城失去了八处,孤零零的寿州怕是难保,为此躲进山中。依他本意网:凭着牢固的工事,杨文广是永远攻不破的。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杨文广退兵之后,自己东山再起。其实,他估计错了。杨文广雄才大略,不获全胜,决不收兵:“来呀,传本帅军令,明日凌晨,兵发二龙岭!” 二龙岭确实险要。但只见:高山修大寨,坚硬的岩石垒成寨墙,不够三丈也有两丈七八尺。寨下波涛滚滚,半天然半人工形成的护寨河,水流急湍,鹅毛沉底。寨门高大,硬木包铁皮,上边钉满碗大的铜钉。兵丁各挎腰刀,守着灰瓶、滚木、炮架、孺石。要说山路,只有窄窄的一条。漫坡形状,两边还镶着铁拦杆。文厂看罢,惊叹不止.“呔,南唐听真,快让你家反王山前受降!” 山中炮啊,顺山路下来一哨人马。为首者身高七尺,膀阔三庭。黑黑睑膛如同锅底,铁盔铁甲,坐骑铁青马,手中操着一把开山大斧,斧头如半片车轮,斧柄有鸭蛋粗细,估计足有八十斤,可见此人力大无穷。他就是南唐兵马大元帅赵永功,外号人称“黑铁塔”。你看他面带冷笑:“杨文广,今天来到二龙岭,若想回去难似登天!快快过来,本帅送你一死!” 宋将们都想上前,文广摆手说道:“他是南店元帅,点名要大宋元帅,还应该由我去会他。”说罢,催动宝马来到军前。 谁见过这种打法?赵永功只耍了三斧子,扭头就走。文广纳闷:他没败呀,为什么退却?内中肯定有计。赵永功顺山路上了山波,回头招手,比比划划:“杨文广,胆小鬼。你为什么不追?” “追你又能怎样?”文广催马上前。 寇成、庞悦虽说不会武,却会辨真假:“敌人有计,快快保护元帅!” 一言未了,赵永功进了寨门。从寨门西侧滚出一辆铁滑车。这车足有两千斤,前边挺着三根钢刺。顺着山坡,“轰隆隆”冲向杨文广。别说扎上,挂边碰沿,人也活不了!好一个杨文广,宝枪一挺,把滑车顶住了。可是不能挑,为什么呢?因为两侧镶着铁拦杆,挑也挑不出去。说时迟,那时快。孟勇,焦宝奉了军师、监军的命令,把大铁棍别在后腰,手抓着拦杆边的石砬子,飞速爬了上来。二猛将一左一右,两条大棍别住车轮:“元帅,快退!” “多加小心。”杨文广一拨马头,窄窄巴巴转过身来。紧催宝马,来到山下。焦、孟二将见元帅脱险,这才抽回铁棍。滑车重新滚动,眨眼落到山根。“哐当”一声,翻了个底朝天! 好险!不是杨文广,顶不住铁滑车;不是焦、孟二将,也别不住车轮!先锋官朱朗抹把冷汗:“元帅,仗着你们动作太快。若晚一步,山上会放下第二辆滑车,二车撞头车,后果不敢想啊!” 焦、孟二将扬扬得意:“你们骑马的都说战马是大将的双腿。今天怎么样了马腿不如人腿吧?爬山跨沟,还是步将好使!” 小矬子曾杰连忙赞同:“这话对,步将就是灵。他们两个傻大个都顶住了滑车。我若上去,滑车往上开……”众人大笑起来。 双方收兵。杨文厂回到帅帐,一筹莫展。 书中交代:二龙岭的存粮们风干的牛羊肉足够吃十个月的。山泉水眼有几十处,烧柴遍地,布匹、棉花都封在石洞中。为此,反王李青半点不急。他不派兵不打仗,靠来靠大也会把宋军靠退。 果然,过了半个月,杨元帅就顶不住了。日日召开军事会议,协商攻山计划。庞悦说道:“明摆着呢,若破二龙岭,先破铁滑车。滑车不破,我们就难上高山。可是,李青有几辆车?都藏在什么地方?归谁具体掌管?这些情报咱们都不掌握,破滑车谈何容易!” 寇成说道:“即便掌握了情报,还得有具体破法。滑车是李青的性命,能让咱们轻易就破吗?” 朱朗、吴金定、杨金花、狄凤更没主张。押粮官崔九成说道:“元帅,依我之见,应该召开一次扩大军事会议,把所有的将领们都请来。大家集思广益,也许会有办法。单单靠咱们八个人,几乎走进绝路了。” 朱朗笑道:“除了元帅,我们几员武将打仗还行,动脑筋就不行了。不过,你们三位大才子都在这儿,连你们都没办法,别人行吗?” 文广拍板:“军事扩大会议明晨召开!” 这回可热闹了。那些中下级将士很少参加重大会议,今天七嘴八舌,各抒己见,谁也说不到准点子上。焦、孟二将喊得最欢:“矬爷,你不是说过吗;能让铁滑车往上开,该你露一手了。车往上开,咱还怕什么!” 众人哭笑不得! 曾杰被二猛将说得脸发烧:“往上开是笑话,我让他们放空车倒有可能。山上的车放光了,咱就可以一举反攻!” 崔九成拍案叫绝:“曾壮士,好主意,好主意,说说你的具体打算。” “我……”曾杰哪有具休打算?他见抑粮官重视,只得现编词:“我是这么想的。咱们派人偷着上山,查清铁滑车的底细。然后,然后就把他们的铁滑车都给放下来。咱们,咱们的人马躲得远远的,对,让他跑空车。等车跑光了,咱们,咱们就攻山。他们再想放车,就没啦,一辆也没啦!”曾杰虽然罗里罗嗦,语言逻辑也不强,意思却表达清楚了。他见元帅、军师、监军等人都注意听,又对自己频频点头,更来情绪了。“谁去偷放铁滑车呢?当然,马上将不行,得步将……” “这话对!”焦、孟二人高兴。 “你俩别笑,”,曾杰手指焦、孟,“你俩虽是步将,个头太大,太显眼,不行,不行。只有一个人合格,那就是我!” 杨元帅分外认真:“曾壮士,二龙岭山势险要,寨墙高垒。山上有重兵把守,寨下有河水拦路,你能上得去吗?” “元帅,我在佛子岭学艺的时候,主要学轻功。爬山算一门重点课。再险要的山势也挡不住我,请元帅放心吧。” 寇成传令:“曾壮士留下,其余者散会。” 大家都明白:大破铁滑车属于军事机密,具体步骤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。为此,纷纷站起。唯有曾凤英恋恋不舍:“哥呀,你可小心点,既替咱老曾家露脸,又别伤着自个!” 嘿,谁说傻姑娘没心眼? 帅虎帐只剩下元帅、军师、监军,先锋官、押粮官五个人和小挫子曾杰。经过认真研究,决定了八条事项: 一、曾杰介刻准备,包括观望地形、开列物资、筹集工具等,七天后上山行动。 二、派少工曹振升守在山脚下,随时观望山头动静。只要山头点燃信号火,立即报告元帅。 三、据观测,寨门堆满灰瓶、炮火、滚木、擂石。这些物品的杀伤力员然不如铁滑车,却也要严防。为此,由押粮官崔九成准备盾牌、撬枉,灭火水桶等物品,六天之内备齐,不得有误。 四、由朱朗为正,吴金定、曾凤英为副,率领五千大兵组成攻山先锋队。 朱朗一愣.“元帅,未将是先锋官,理所当然打头阵。我一个人足够了,二位小姐……” “让她们去吧。这是最关键的一仗,大家都在卖命,杨门女将应是表率。朱将军不必过虑了!” 五、大元帅杨文广为后路军,率领大批人马发动总攻。 六、寇军师、军师助理杨金花坐镇大本营,负责山下内务。 七、庞监军、监军助理狄凤率一千人马坐镇山口,负责上下联系。 八、押粮官崔九成带焦、孟二将严守粮仓,以免敌人破坏。 八条事项制定完毕,诸人分头行动。 单说小矬子曾杰。围着山寨转了几圈,认真察看了地形。又准备了所需物资,收拾好工具。第七天定更时分,辞别了众首脑,直奔后山。由于事先掌握了地形,轻车熟路来到一座悬崖之下。这座悬崖有六七丈高,峭壁如同刀削,十分险要。南唐把这里当做天险,也就无人把守。曾杰从怀中掏出小飞抓,这种飞抓是专为爬高准备的,比打仗用的飞抓小多了。他瞅准山腰上的一裸老树,抖手扔出抓头。人家经过专门训练,抓头不偏不斜,把住了老树的枝权。曾杰拽了几下绒绳,觉得又牢又稳,这才手抓绳素,脚攀崖面,如同蝎子爬城,登上了老树。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段绒绳,把自己的腰部绑在树上,腾出双手,再把抓头抛向更高的树权。然后解开腰围,向第二高点攀登。有人说险,当然是险,若是不险,南唐早就加派岗哨了。曾杰就这样反复了四次,终于登上山顶。见这里乱草蓬篙,并无一条小道。曾杰看了看月亮,辨准了方向,趟着荒草奔往前寨。手脸都被荒草划破了,他也不觉疼痛。走了一个更次,渐渐发现了灯光。据他估计,离大厅不远了。忽听脚步声响,传来说话声:“孙哥,头目天天让咱小心,这么些天了,没事!” “那是。铁滑车把大门,活神仙也上不来。 曾杰赶紧一猫腰,藏在山石后面。据他估计,这是两个巡山的兵卒。得了,为讨个吉利,拿你俩祭刀吧!主意拿定,抽出小刀片,一个箭步蹿出,手起刀落,将左边的军卒捅死。论真功夫,曾杰不算太高。若比巡山军卒,他可胜强百倍。右边的军卒刚要喊叫,曾杰小刀片顶住他腰眼:“你敢出声我就捅!” “别,别,我决不出声。” “我问你,滑车藏在哪?共有几辆?” “这么大的事,当军卒的哪知道?” “别动,我要捅了!” “你听我把话说完呀。别的军卒不知道,咱能不知道吗?看滑车的三头目是咱小舅子,再大的事,他也不故瞒着姐夫……” “废话太多,快说滑车的事! “寨门西侧有个山洞,洞里藏着十二辆铁滑车。头些天放下去一辆,现在还有十一辆。车库门口有间平房,房里住着二十人,专管看车的。我小舅子是三头目,姓郎,大伙都管他叫郎狗……” “你既然说了实话,就留你一条命。”曾杰解下军卒的腰带,把他捆结实。怕他喊叫,又割下一块衣襟塞在他嘴里,然后将他藏在山石缝中,又把那个死的扔下山涧。一切处理妥当,绕着小道来到寨门。 由于杨文广二十多天没攻山了,南唐军卒有点麻痹大意。再加上今晚月黑头,视线不清。更主要的是曾杰身径如燕,穿着黑色夜行衣,目标又小,所以一切顺利,无人发觉。他来到值班室后窗户,用右手小指抹了点唾沫,点破窗户纸往里观看。见一铺大炕上睡着十九个人,把门处有一张桌子,桌上摆着油灯。旁边有把椅子,椅子上坐着当班的军卒,正摇摇晃晃地打盹。曾杰暗喜,掏出熏香盒子。有关蕙香盒子的状况前文书中说过,此处不必重述。片刻之间,屋里的二十名军卒全都昏死过去。曾杰高抬脚、轻落步来到前门。果然,值班室旁边有个山洞。他走进洞内,见一片漆黑。只得掏出火折子晃了几下,看准了十一辆滑车的位置。原来,山洞壁上凿着铁环,铁环上拴着牛皮绳,牛皮绳系着铁滑车。铁滑车排成一列,张牙舞爪,面貌狰狞!曾杰弄清轮廓,赶紧熄灭了火折子,怕山里发现亮光。他手握小单刀,按着顺序去砍牛皮绳。用尽全身力气,把十一根牛皮绳砍断。十一辆铁滑车摇摇摆摆、轰轰隆隆滚下山坡。曾杰不教耽搁,从背后解下包裹,里边是一堆油布,还有硫磺焰硝。他将包裹点燃,这是“信号火”,给山下送信的。大功告成,扭头就跑。刚才,心里的气都鼓鼓着,不觉得怎样。现在可紧张起来,双腿都发抖。跑着跑着,脚下一软,“扑通”栽倒。低头看,乱山石中有一片暄土,暄土下边搪着木板。曾杰好奇,揭开木板,原来是条地道。,得啦,大战即发,我巳完成使命,一点力气都没有了,这地方挺保险,我在地道歇会儿吧。主意拿定,钻进地道,又将木板盖上,靠着墙壁喘息不止。 不说曾杰,再表山下。少王曹振升不错眼地盯着山道。见滚下十一辆铁滑车,山头火起,便知曾杰完成了任务,急忙转身报告元帅。这时,天己微明。按照作战计划,朱朗、吴金定、曾凤英各自跨马横刀,冲上山坡。南唐也知道失势了,连忙放下滚木、孺石、灰瓶、炮火。怎奈大宋早有防备,清障队从两侧登山,盾牌挡住灰瓶、漏石;撬杠撬开滚木;上千桶水泼灭炮火,上万人马爬向高山,好乱,好乱。表面好乱,实际上,都在杨元帅掌握之中!” 反王李青心惊胆颤:“快,快,快撤回吊桥,别让宋军登山。” 原来,山坡上有一座吊桥,桥下是护寨河。平时,为了滑车、滚木顺利通行,吊桥总是放着。如今滑车破了,滚木失灵,李青才想起撤吊桥。晚了,宋营早有准备。吊桥手刚刚到位,少王曹振升利箭射出,吊桥手应声而倒奇Qisuu.сom书。人家跟“独眼神弓”学射,连老虎都能射死,小小吊桥手算个啥?若说时间差,也就一眨眼,攻山先锋队跨过了吊桥,杨无帅带领后队发起了总攻。号炮震天,金鼓齐鸣。寨门外一片平川成了沙场,杨文广勇战赵永功。这才叫:二将拢丝缰,征云遮八方,你抡开山斧,我挺阴阳枪。一个保大宋,一个为南唐,龙虎风云会,都是强中强!大战八十回合,杨文广巧施夺命枪,将黑铁塔赵永功挑死在马下! 宋兵军威大振,高声呼喊:“活捉李青!” 反王李青见大势已去,回身就走。他在山上修了暗道,直通山外。谁知刚刚迈下台阶,从暗处伸过来一把小单刀,“扑哧”把反王的腿肚子撬了个窟窿,疼得反王连声怪叫:“谁,谁这样大胆?” “你矬爹、锉祖宗!等你半夭了,你咋才来?”曾杰本想在这休息,谁料歪打正着,活捉了李青,立下征南第一功! 宋军大胜,俘虏伪官百余名。其中有两个尼姑:妙洁、妙净。原来,她俩到寿州寻找李治平,未见,被反王李青带上二龙岭。今日被擒,也算恶贯满盈! 书到此处,应该越简单越好。杨文广传下军令: 一、打造囚车,将叛首李青等人抑往京师问罪。 二、寇军师速写奏折,派快马送交天子。 三、庞监军制定功过薄,首功当推曾杰。 四、少王曹振升留下处理后事。本帅将你的情况奏明当今万岁。几时还朝,听圣意裁决。 五、休兵七天,赶赴淮南府聚会! 大令传罢,排宴庆功。七天后启程,途中无事,这日到达推南。 浑天侯穆桂英和董麟、宋豹一直守在准南。前敌的事情早听说了,得知本军大胜,自然喜悦。当晚,穆桂英把文广、寇成、庞悦叫到自己的寝室,说道:“你们哥儿三个这次合作得很好,都为国家立了功劳。做为长辈,我替你价高兴。寇成啊,你和金花的事我同意,估计老祖宗也不能反对。金花她爹镇守三关呢,回京之后我给他去封信,争取和文厂他们夫妻一块办喜事。你的半容易,庞悦,你就难了。狄凤是我干闺女,你俩的事我也赞成,可是老狄家现在处境很坏。他家愿不愿意把女儿给你?你爹庞太师愿不愿意要这样的儿媳妇?不好办,不好办呀。庞悦,你得好好想想。” 寇成笑道;“还想什么呀?我这宝贝同年为了狄凤,差点把命搭曰”于是,他把狄凤偷听谈话、军营出走、庞悦追赶、双双被擒、曹振升救命的事一一告诉了穆桂英。“伯母,我看这二位都铁了心了。您得帮忙,不能捧打鸳鸯!” 庞悦起身,泪洒前襟。双膝跪在穆桂英面前:“穆侯爵,我爹的名声我知道,品行我也知道。孔、孟书讲究一个‘孝’字,我这当儿子的不便多说。还是那句话,‘贼的儿子不一定都是贼’。这次征南,我跟杨元帅、寇军师学了很多做人的根本。刚才,您既然自称长辈,我就大着胆子也叫您一声伯母。伯母,我和狄凤的事全靠您老人家了。我保证永不变心,我爹反对更不要紧,我自有主张。关键是狄王爷,还得伯母去疏通。” 穆桂英双手搀扶:“起来,起来。我就怕你不坚决,你若坚决,我会尽力而为。唉,狄家真惨。向狄王求婚的事我能办到,皇上派我处杀狄王的事,我绝对办不到呀!” 庞悦说道:“伯母,我想听听您最后的打算?” “我想妥了。准备抗旨不遵,哪怕一死!” “不行。您抗了圣旨,皇上还会派别人,狄王终是死,您也要担罪。我想了个主意,咱们大军到达陈州时,暗中放走狄王爷。再从反叛队伍中提取一名年老的死囚斩首,声势造了出去,他皇上远在京都,哪里知道真假。只是,您这样做,犯了欺君之罪……” “嗐,我都准备一死了,怕什么欺君罪?庞悦,好主意,书没白念!” 寇成也同意:“这事,只咱们娘四个知道就行了,连金定、金花、狄凤都不准告诉。到陈州提取死囚的事,由我执行。” 大计定妥,众人安心。这日到达陈州。 且说狄王爷,现在降职为陈州伯了。初到陈州时,内心凄凉。如今,西兰花已归,狄伯爷甚觉安慰。他见穆桂英绕走陈州,以为杨家将特地来着望自己,心中甚悦。当见到吴金定时,又椅老卖老:“哈哈,侄媳妇,为了你,我还参了文广一本,说他临阵收妻呢!老叔叔对不起你,你可别恨老叔?……” “看您说的,谁不知狄、杨是一家。” “会说话,会说话。我得给点礼物……” 穆桂英一摆乎,摒去众人。从背后取下密旨:“狄王爷,您先看看这个。” “圣旨?”狄青大惊,“快摆香案……” “不必了,您快看吧。” 狄青看罢,变颜失色。摘下官帽,跪倒请罪:“穆钦差,不知几时行刑?” “狄王爷,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?” “唉,说什么呢?两个儿子死了,我就惦记女儿小凤……” 穆桂英就引他这句话:“小凤拜我当了干妈,我替她找了婆家……” “谁?” “掌朝太师庞文之子,当今大才子,现任征南军监军庞悦!” “什么?虎女嫁犬子,除非日出西方!” “您听我说。”穆桂英讲述了详情,“用死囚替您死,就是庞悦的主意。” “我,我不用人替死。这般年岁……” “错了!狄王啊,您光替我想想,我把您处死,将骂名千载,您再替自己想想,死了不要紧,留下个反叛名声。您得活着,用事实洗清自己,狄家不会反宋啊!” “这……好吧,我回家告诉西兰花……” “您哪儿也不能去了,对西兰花也得保密。就连狄凤都得瞒着。您的亲人中,只有庞悦知情。有什么活,我可以转告他。” “这,这,唉,让庞悦善待小凤。” “放心吧。炒穆桂英把狄王软禁在异馆。 军师寇成也没闲着。他把上百辆囚车查看了一遍。其中有一个南唐侍郎,名叫柯带弟。大概他家男孩太少,父母希望他再带个弟弟来。这位柯带弟六十多岁,干过许多坏事,论罪恶、论伪职,进京肯定斩决。所以,他天天害怕,吓出疯病。寇成心说,让你先走一步吧,柯带弟,柯带弟,就是可以代替狄青。这是天安排的,别怪他人。为此,把这罪犯提出,扬言为他治病。押运囚车的是朱朗,军师提人,他怎敢不从。寇成把柯带弟交给了穆桂英,穆杜英将他绑上,押赴大街,宣读圣旨。只说杀了狄青:并贴出布告。寇成告诉朱朗,柯带弟死在病房,囚车毁了吧。同时,取出档案,在柯带弟名下注上:途中病亡! 好,一切天衣无缝,尽善尽美。 当夜定更,杨文广亲自将狄青送出陈州。到后来狄难抚造反,狄青二次出世,还有许多热闹回目。 征南军在陈州休兵三天,第四天启程,这日回到开封府。仁宗皇帝早已接到奏折,特派文丞相包拯、武太师庞文迎接大军凯旋。 次日,五凤楼摆宴,皇帝亲自为众将庆功。酒未开撙,圣旨先一下: 钦封杨文广为镇京大元帅,武职从一品。钦封吴金定为三品参将,曾凤英为四品游击,择吉日三人共拜花堂。 钦封寇成为翰林院掌院大学士,文职正二品,钦封杨金花为三品参将,择吉日完婚。 钦封庞悦为大理寺正卿,文职正二品。又据功过簿记载:身为监军,私离大营,特此,罚体禄三个月。 钦封朱朗为京师九门提督,武取从二品。 钦封崔九成为礼部右侍郎,文职从二品。 钦封狄凤为三品参将。又因私离军营,为其父通凤报信,特降为六品守备。 嘉封曾杰为五品都司。又因生擒李青,独立首功,特钦封为三品参将。 嘉封孟勇、焦宝为五品都司。 嘉封董麟、宋豹为六品守备。 赏封南唐起义将领吴昆为六品守备。 赏封南唐降将秦天民为七品千总。 赏封南唐降将顾显平、史阳为八品把总。 赦免曹振升当年之罪,待回京之后,再量才封赏。 征南士兵每人赏白银三两。 查罪犯李青等人十恶不赦,叛首李青处绞,诛九族。 叛首西门蓝天处绞,诛三族。 叛首赵永功已死,诛三族。 叛首李济平、李治不已死,诛二族。 其余已死罪犯不究。 生擒一百一十二犯,立斩! 钦此! 寇成小声问文广:“太师庞文受南唐贿赂的事,该举不该举?” “一无真凭实据,二有庞悦、狄凤,暂时不举,以后再议吧。” “行。天网恢恢,迟早会报。” 果然,又过了几年,呼延庆打开肉丘坟,替祖报仇,捉拿了庞文、黄文炳。经过审训,老贼将受贿之事一并招出,数罪归一,抄斩满门。这是《呼家将》故事,《杨家将》不必赘述了。 曾杰上奏:“万岁,草民一生散漫成性,不会当官,也不想当官。求万岁放了我吧!” “照准。赏黄金二百两,白银六千两。令工部修整磨盘山,曾杰颐养天年!” 狄凤上奏:“万岁,臣女也不想为官……” “照准,赏白银一千两,听其自便!” 庞悦心想:你皇上心可真狠!老狄家都死光了,狄凤为国征杀,立了那么大的功劳,就值一千两银子呀!嘿嘿,跟你干真没劲!又想起昨天晚上,为了娶狄凤的事,跟老爹吵了多半宿,老爹还是坚决反对。得了,连皇上带老爹,我不当你这正二品,也不当庞家孝子,咱们散伙吧!庞悦决心下定,收拾了自己的财物,挂封了二品大印,带着狄凤,隐遁山林。二人再没出世,谁也不知他们的下落。寇成、崔九成请镇京大元帅杨文广派出四十名“侦察兵”,在全国各地寻找了四十年,也不见二人踪影。万般无奈,三兄弟才算死了这条心。当他们到了耄耄之年,提起庞悦、狄凤时,还老泪纵横! 传说:在老远老远的大深山里,有一个部落姓“庆”,谁也不认识这个字。太平军翼王石达开兵败大西南,部落酋长牵羊担酒,说这字念“yīn”(隐),乃北宋大监军庞悦所造。用了“庞”字左首,“狄”字右首,男左女右“庆”(隐)姓埋名,这个部落大概就是庞悦、狄凤的后人了。这事真假虚实,与本书无关。专家若有兴趣,可去考证! 这正是: 三军征南, 高歌奏凯旋。 一代英雄出少年, 名标五凤楼前! 为国收复疆界, 曾是轰轰烈烈。 待到遍擂茱英, 少了狄凤庞悦! 调寄《清平乐》 一部《杨文广征南》到此结束。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